那些长寿百岁、同一所大学的校友

作者: 王秋雯

发布日期: 2023-12-22

金陵女子大学的校友中有许多长寿老人,她们经历了战争,拥有乐观的心态,能够以平常心看待名利和人生的各种损失。金女大注重体育教育和学生的保健,培养了许多事业有成的女性。长寿的校友们奉献自己,乐观面对生活,接受人生的各种挑战。

健康长寿,一直以来都是人类共同的梦想。百岁老人、长寿之乡,向来都是科学家们积极探究的对象,人们希望可以从他们那里找到长寿的密码。

有这样一所大学,虽然只存在了36年,注册过的学生不过2000余人,毕业生总共1000名左右,却有大批高寿之人。这所大学,就是中国第一所本科层次办学的女校——金陵女子大学。

金陵女子大学,简称“金女大”。1915年创办于南京绣花巷,1923年迁至陶谷校园(今为南京师范大学随园校区),1930年更名为金陵女子文理学院。1951年10月与金陵大学合并,金女大的校名不复存在。

即便是1951年合并前进入金女大的最后一批新生,以入学年龄18岁计算,这群生于1933年的学生,如果健在,到2023年也满90周岁了。

其中,一些至今依然非常活跃,如1947年入校的中国第一位交响乐女指挥家郑小瑛(生于1929年),1947年入校、担任过西南建筑设计院院长的肖林(生于1929年),1947年入校、担任过重庆西南师范大学(现为西南大学)副校长的洪范(生于1928年),1948年入校、曾任金女大南京校友会会长的王韵芳(生于1928年),1949年入校的中国第一代女防化兵钟玉征少将(生于1930年),1949年入校的著名经济学家吴敬琏的夫人周南(生于1930年),1949年毕业于金女大、在南师成为幼教专家的汪爱丽(生于1927年)。

再看看她们的学姐,活过90岁的也有许多。校长吴贻芳生于1893年1月,逝于1985年11月,享年92周岁。

单纯以生殁年计算寿命,李美筠99岁,卢宝媛99岁,张汇兰98岁,何怡贞98岁,彭洪福98岁,刘翼文98岁,潘纫秋98岁,吴佩琪98岁,鲜于明义97岁,钱琴官97岁,甘克超97岁,郁采蘩96岁,邓裕志96岁,黄续汉96岁,朱觉方96岁,张素我96岁,沈谱96岁,黄燕华95岁,程渊如95岁,吴玉清94岁,蔡德粹94岁,徐芝秀93岁,袁爱莲93岁,殷恭敏93岁,汪安琳93岁,李葆真93岁,黄学潮92岁,严彩韵91岁,方非91岁,程式如91岁,李锦华91岁,邓敬苏91岁,曹琬91岁,贝馥如90岁,鲁洁90岁。

她们中大部分还可称得上事业有成。

李美筠,留美博士,南京师范大学教授;卢宝媛,长期从事统战工作,负责联系南大、南师等高校;张汇兰,中国第一位女体育博士,体育教育家;何怡贞,凭借巴伯奖学金在美国密歇根大学获得博士学位,物理学家;彭洪福,中将,高山病药物研究的权威;刘翼文,长期从事教育工作,曾回到南师大金女院做义工数年;潘纫秋,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教授中文直至退休,很受学生欢迎;吴佩琪,曾执教于燕京大学,是国民党中将蔡文治的夫人;鲜于明义,曾在金女大任教,创办过幼儿园,也担任过营养师;钱琴官,长期在南京从事教育工作;甘克超,2023年刚刚去世,南京鼓楼医院主任营养师,南京师范大学兼职教授;郁采蘩,北京协和医院第一位女性内科总住院医师,美国西奈山医院第一位女教授,对痛风病的治疗贡献巨大;邓裕志,先后留学英、美,社会活动家,中国妇女运动的先驱;黄续汉,任教于南京师范大学,应邀全程陪同吴贻芳校长1979年赴美访问,曾任金女大南京校友会会长多年;朱觉方,留美社会学博士,1945年吴贻芳校长作为中国代表团成员赴美参加联合国成立大会时,受邀担任秘书,海外“吴贻芳基金会”发起人之一;张素我,张治中将军长女,留学英国,大学教授,是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专家,担任过全国妇联副主席;沈谱,沈钧儒之女,范长江夫人,1939年金女大在读期间加入中国共产党,邓颖超为其单线联系人,1949年后担任过全国政协委员;黄燕华,留美博士,长期执教于美国康奈尔大学;程渊如,水文地质专家;吴玉清,美国南加州大学博士,长期致力于美国华裔老人的社会福利事业;蔡德粹,先后在金女大、南师任教;徐芝秀,在维也纳大学教授汉语,是奥地利第一名法定的中文翻译,对恢复中国在联合国的地位以及中奥、中美建交做出过重要贡献;袁爱莲,留美硕士,在学前教育岗位上工作多年,海外吴贻芳基金会第二任会长;殷恭敏,定居美国;汪安琳,南京林业大学教授,抗美援朝战争中荣立过二等功;李葆真,上海文史馆馆员,先后有《王子与贫儿》等十几本译著出版;黄学潮,黄炎培之女,一心扑在幼教事业上,退休后当选为致公党北京市委妇委会主任,为统战工作发挥余热;严彩韵,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硕士,曾在协和医学院做研究工作,生物化学家;方非,历经战火洗礼,先后担任过江苏省教育厅副厅长、省友协副会长等领导职务;程式如,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长期从事儿童剧的表演、创作和理论研究;李锦华,从金女大参军,退休后担任金女大北京校友会会长多年;邓敬苏,优秀的文艺工作者,曾在《霓虹灯下的哨兵》等多部话剧中担任重要角色,多次主持大型文艺晚会,89岁时获得建国70周年纪念章;曹琬,担任过南京市教育局副局长、南京市人大副主任等职;贝馥如,一生从事教育工作,在唐山大地震中幸存;鲁洁,南京师范大学教授,当代中国著名教育理论家,道德教育研究领域学术带头人。

甚至百岁的寿星都不鲜见。

谢文秋,1899年出生,1999年去世,曾担任金女大体育系主任,定居美国后,办烹饪班,出烹饪书,成为闻名遐迩的中餐烹饪大师,为将中国菜提升成高级料理贡献了力量;严莲韵,1903年出生,2003年去世,严彩韵的妹妹,长期在上海任教,是吴贻芳基金会成立的发起人和首任会长;孙恩莲,1904年出生,2004年去世,1948年赴美定居,在北卡罗来纳大学的图书馆工作至退休;郭美德,1907年出生,2007年去世,国立东南大学首任校长郭秉文的侄女,成功申请到巴伯奖学金留学美国密歇根大学,在社会学领域有所成就;王明霞,1921年出生,2021年去世,居住在上海,长期从事妇女工作,为妇女解放事业做出积极贡献,曾照顾因交通事故导致瘫痪的丈夫十余年,直至丈夫故去;喻娴才,1921年出生,2021年去世,南开中学校长喻传鉴的女儿,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硕士毕业,在纽约联合国总部图书馆工作至退休,想方设法开源节流,多次为南师大金女院、南开中学等捐款,热心助学。

虽然这些金女大人普遍都经历了战争年代,遭遇过恶劣的环境,但无论是生命长度,还是健康程度,她们都远远超出了现阶段的平均水平,让人无比羡慕。

不过,如果给金女大学生做一个长寿排行榜的话,上面列举的所有寿星恐怕都进不了前十名。那么,最长寿的校友都有哪些呢?

一、毛彦文(101岁)毛彦文,香山慈幼院院长。1898年生于浙江江山,1999年病逝于台北,享年101岁。作为家中的长女,毛彦文从小就很会读书。

因成绩优异,被保送至杭州女子师范学校。毕业后,在家乡任教。后继续求学,1920年以浙江省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1922年,转学至金陵女子大学,三年后顺利毕业。工作数年后,成功申请到巴伯奖学金,赴美国密歇根大学深造。1931年硕士毕业,本想继续攻读,因为母亲病重而回国。在复旦大学和上海暨南大学任教,并担任复旦大学的女生指导。毛彦文学业顺遂,婚姻却颇多波折。

父亲经商,在毛彦文年幼时,曾将她许婚给生意场上朋友的儿子。男方迎娶时,尚未从杭州女校毕业的毛彦文,在母亲的支持下,勇敢逃婚,引起一场风波。风波平息后,青梅竹马的表兄向其求婚。年长四岁的表兄,学业优秀,是毛彦文崇拜的对象。双方家长乐见其成,为他们举行了订婚仪式。表兄留学美国经年,1922年学成回国,受聘于南京的国立东南大学。

在表兄的要求下,毛彦文转学至金女大,两人花前月下,一场姻缘眼见走向美满的时候,表兄移情别恋,毫无征兆地提出了退婚。虽然伤心欲绝,毛彦文最终还是选择了放手。不久,与表兄同学、同事多年的吴宓,不顾已婚的身份,突然高调向毛彦文求爱,让毛彦文惊愕不已。吴宓离婚了,却不是毛彦文要等的有缘人。1934年,正在上海执教的毛彦文,迎来了老同学朱曦的拜访。朱曦的姑母朱其慧,是熊希龄的第二任夫人,已去世三年。

熊希龄生于1870年,有“凤凰才子”之称,是前清翰林,出任过民国总理,退出政坛后创办了香山慈幼院,一心从事慈善事业。因读书时与朱曦过从甚密,毛彦文时常随其出入姑母家,并曾得到过朱其慧的相助。在朱曦的支持下,熊希龄用才情打动了毛彦文。第二年,两人在上海举行了隆重的婚礼。婚后,毛彦文辞去了教职,陪伴在熊希龄的身边,夫唱妇随。甜蜜的生活,却总是短暂。1937年,日军攻占了上海。

12月,准备赴长沙主持抗日救济工作的熊希龄,在香港中转时猝然离世,留下了未竟的事业和悲痛不已的毛彦文。安葬了熊希龄之后,毛彦文继任了香山慈幼院院长,为完成先夫的遗愿四处奔忙。1949年,毛彦文仅携带少量随身物品,仓促赴台。不久,转向美国谋职,先后辗转过多个城市,遍尝人情冷暖。期间,两次患病住院,得到过金女大校友严彩韵、谢文秋、胡秀英等人的无私帮助。

1962年,返台定居,重拾教鞭,又因癌症接受了手术。毛彦文一直工作到70多岁,才告退休。她与熊希龄的婚姻不满三年,未生育子女。虽然有不少亲朋好友,也曾认养了妹妹的一个女儿,但绝大部分时间孑然一身,还依靠薪资所得长期资助一弟、一妹的生活。她的长寿,大概在于虽备尝辛苦,却仍能随遇而安。

二、黄丽明(102岁)黄丽明,1936年柏林奥运会中国体育代表团女队指导,金女大体育系主任,南京明德女中校长。

1907年生于江苏南京,2009年在美国去世,享年102岁。黄丽明出生刚五个月,父亲在北京筹建万生园(动物园)时,不幸染病身亡,此后全家依靠微薄的抚恤金生活。1923年夏天金女大刚刚从绣花巷迁入陶谷校园,黄丽明有幸在这一年考入金女大,成为新校园中的第一届新生。金女大在1915年创立之初,仅分文、理科,1924年开始设系,学生在一年级进行通识教育,修完规定的课程后,在第二年选择系科。

1925年,随着上海女子体育师范学校的并入,金女大的体育系的实力得到极大增强,体育专业后来发展成最具特色的专业之一。黄丽明在1927年毕业时,是金女大体育系首批毕业生,也是中国大学体育系最早毕业的三位女性中的一员。1929年,黄丽明获得全额奖学金,前往美国韦尔斯利学院深造。这所著名的女子大学,是宋美龄、冰心等人的母校,也为金女大培养了不少优秀的师资。

两年后,黄丽明获得硕士学位,回到金女大任教,后来成为体育系主任。1933年,黄丽明与陈裕华携手步入婚姻。陈裕华大学毕业于金陵大学,在美国康奈尔大学硕士毕业后,回国继承家业,协助父亲经营陈明记营造厂,并担任建筑设计师,还曾一度任教于中央大学。1937年以前,南京几乎所有的教会建筑项目,包括金大、金女大、明德女中校舍等,都是陈明记营造厂完成的。

陈裕华的哥哥是金陵大学校长陈裕光,四个姐妹中有三人毕业于金女大。1936年,第十一届奥运会在德国柏林召开。中国第一次组队参赛,黄丽明应邀担任中国体育代表团女运动员指导,金女大的教师张汇兰等人也在代表团之列。为了给大家打气,在英国参会的吴贻芳校长,特意赶到柏林看望金女大的代表。抗战全面爆发以后,吴贻芳校长经过多方考量,按照学生分布的情况,决定在成都、武昌、上海分设三个战时办学中心。

上海处于沦陷区,在租界内,金女大与圣约翰大学、沪江大学等几所教会大学一起开课。刚刚撤到上海的黄丽明,在战火纷乱中,诞下了第三个孩子。因为医院过于拥挤,黄丽明提前出院。未料到,不过十余天,这个孩子就不幸夭折了。黄丽明病了一场,康复后,担任金女大驻沪办学点的负责人,还独自承担了几所大学女生的体育教学工作,直到这个办学点撤到成都。

抗战胜利后,黄丽明在金女大又担任了一年体育系主任后,受聘出任南京明德女中校长。1952年,被安排到南京四中任教,直至1972年退休。丈夫1962年离世,特殊年代黄丽明受到不小的冲击。改革开放以后,黄丽明随小儿子一家定居美国。1985年,吴贻芳校长去世时,她还专程回到南京参加吴校长的追悼会。黄丽明百岁寿辰时,用心为亲朋好友准备了礼物,感谢能与大家相识,并共同走过一段人生旅程。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她还特意跨洋给明德女中的一些老学生每人赠送了一条红色围巾,让这些已经70多岁的学生分外激动。2008年,奥运会来到北京。黄丽明以101岁高龄,守在电视屏幕前,看到了许多中国运动健儿在赛场上拼搏并夺取胜利的精彩镜头。这是她自1936年亲临奥运赛场,就经常盼望的时刻。黄丽明幼时丧父,中年丧夫,经历了战争,经历了困苦,却将一生都献给了中国的教育事业,用行动践行了金女大校训“厚生”。

三、胡秀英(104岁)胡秀英,世界植物学权威,有“冬青之母”的美誉,美国哈佛大学教授,香港中文大学教授。1908年生于江苏徐州,2012年在香港与世长辞,享年104岁。胡秀英的生年另有一说为1910年,经自幼与胡秀英相熟、金陵大学校长陈裕光的外孙女证实,应为1908年。胡秀英幼年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不识字,但非常开通,没让她裹脚。因学习成绩优异,得中学资助,胡秀英升入金女大。

刚入校时,体弱多病,但爱好体育,参加各种球类比赛,再加上学校提供的合理膳食,身体渐渐好了起来。胡秀英后来回忆到,是金女大给了她健康的体魄,治好了她贫弱的身体。1933年,胡秀英从金女大毕业。本准备回徐州教中学,有幸得到教授推荐,前往广州岭南大学生物系深造,一边攻读硕士学位,一边做助教。1937年6月硕士毕业,联系好总理陵园纪念植物园(今南京中山植物园)的工作。

临赴任前,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南京很快沦陷,胡秀英和母亲辗转来到成都,此时金女大尚在搬迁途中。金女大生物系主任黎富思教授因为暑假在四川考察,遇到战争便留在成都的华西大学做客座教授,她推荐胡秀英到华西大学教授植物学,初为讲师,后升任副教授。教课之余,要带学生野外实习,胡秀英利用假期走遍了川康一带的崇山峻岭,共采集植物标本5000余套,每套5份。

这些标本大部分留在了国内,有一套在抗战胜利后带到了美国哈佛大学植物标本馆。在四川九峰山的混交林中,胡秀英发现了一种雌雄异株的常绿灌木,有樱桃红色的果实和巧克力色的小花,非常迷人。虽采集了多个标本,但却鉴定不出品种。其时,中国还没有科学家专注于冬青科植物的研究,冬青科标本也无人可以鉴定。经过反复比对,胡秀英确定其为冬青科新种。

后来,陆续发表了《冬青科新种》和《成都生草药用植物之研究》等论文,引起了英国科学家李约瑟博士领导的中英科学合作馆的注意。1945年底,华西大学校长张凌高遂将胡秀英的这两篇论文,推荐至教育部参与评奖。1946年12月,胡秀英的著述获得该年度的著作类自然科学三等奖。1945年,经过美国友人推荐,胡秀英获得了拉德克里夫学院的全奖。这所美国著名的女子学院,在1943年开启了与哈佛大学的合并。

当年秋季,胡秀英来到了哈佛大学,成为班上唯一的女生。在考虑博士论文选题时,导师指点她继续研究冬青科植物。1949年,胡秀英成为第二位在哈佛大学获得植物学博士学位的中国女性。毕业后不久,她加入哈佛大学阿诺德植物园工作人员的行列,由此开启了长达50多年的植物标本分类鉴定、植物地理及植物资源的利用等研究工作。胡秀英还充分利用哈佛大学的标本资源,从事中国植物志的写作。1957年,胡秀英获得美国科学成就奖。

1968年,经哈佛大学同意,胡秀英来到香港中文大学,出任崇基学院生物系高级讲师。授课之余,踏遍香江,收集香港特有的标本,为大学建立了一座可供教学和研究两用的植物标本馆,后来被命名为“胡秀英植物标本馆”。她又建立了第一个港中大药物园,命名为“药园”。胡秀英直到90岁,还亲自到野外采集标本。

在香港工作的数十年,共采集到标本2万余套,每套仍然是5份,一份留香港,一份送哈佛大学标本馆鉴定,一份保存到北京科学院植物标本馆,还有两份分别赠送给美国国家标本馆和英国皇家标本馆。胡秀英一生沉浸在植物分类学研究中,被称作“植物学百科全书”。采集标本总数超过3万套,在已知的400多种冬青植物中,有四分之三是她发现并命名的,是冬青、萱草、泡桐、菊、兰等植物的世界权威研究者,发表论文共计160余篇。

2001年获颁香港特别行政区铜紫荆星章,2002年成为香港中文大学第一届院士,并获杰出专业女性大奖。此外,还获得过全美冬青学会荣誉奖、美国草药学会突出成就奖等奖项。1985年前后,胡秀英在进行野外教学。

四、王明贞(104岁)王明贞,清华大学教授,物理学家。1906年生于江苏苏州,2010年在北京去世,享年104岁。王明贞父亲是个自学成才的学者,精通数理化。母亲早逝,继母是生母的妹妹。

王明贞兄弟姐妹共12人,除去早亡的5人,大多学有所成。三姐王淑贞(1899-1991),留美博士,是一度与林巧稚齐名的妇科专家。四哥王守竞,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博士,理论物理专家。七妹王守璨,清华大学学生,后随丈夫陆学善留学英国,陆学善也是物理学家,中科院院士。九弟王守融,毕业于清华大学,是精密机械仪器专家。十弟王守武,中科院院士。十二弟王守觉,微电子学家,中科院院士。

王明贞行五,出生后不久,母亲因病去世,3岁时有了继母。10岁,还在家里照顾弟弟,在祖母的干涉下,才得以进入小学。因为跳了级,虽然入学晚,耽误不算太多。中学成绩保持全“A”,这让穿着较为寒酸的王明贞,赢得了全班同学的尊重。中学毕业,她继续升学的请求被继母拒绝,迫不得已与父亲朋友的儿子订了婚。好在男方想先去德国留学,未立即提出结婚。不久,三姐学成归国,愿意全力帮助王明贞圆梦大学。

1926年,王明贞参加了金陵女子大学的入学考试,被顺利录取,这一年她20岁。两年后,王明贞转入燕京大学物理系。第二学期,在老师的介绍下,开始到护预班教数学课,每月可得8元报酬,而当时每月的伙食费不过3元。1929年夏,四哥留美归来,负担了王明贞最后一年的学费。大学毕业,王明贞想和兄、姐一样出国学习。考虑到未婚夫的父母难以应允,王明贞写信给父亲请求解除婚约。父亲勃然大怒,在三姐的劝说下才最终同意。

感到一身轻松的王明贞,赶紧联系美国密歇根大学,顺利获得了巴伯奖学金。巴伯奖学金覆盖了在美期间的学费、生活费,但王明贞却拿不出赴美的旅费,又不好意思再向哥哥和姐姐张口。思来想去,只得以母亲生病为托辞回绝了奖学金,准备攒够了费用再申请。1932年,王明贞从燕京大学硕士毕业,再一次申请巴伯奖学金,却遭到了拒绝。吴贻芳校长向她抛出了橄榄枝,邀请她到金女大教数学和物理。

教学的同时,王明贞积极准备庚款留学考试。一共考了三次,前两次以微弱的劣势落选,第三次一举夺得留英物理科第一名,主考官却说:“派一个女学生出国去学物理,不是浪费钱吗?”直接把这个留学英国的名额给了第二名。王明贞欲辩无门。1937年,日军攻占南京前夕,王明贞得以侥幸离开。毕业于金女大的表妹何怡贞,此时已经依靠巴伯奖学金在美国密歇根大学获得了博士学位,而王明贞却一再遭受挫折。

吴贻芳校长再一次向她伸出了援手,为她写了一封有力的推荐信,王明贞终于拿到了巴伯奖学金,踏上了梦寐以求的旅途。在密歇根大学,凭借优异的成绩,她不仅让教授和同学刮目相看,还连连收获荣誉。留学四年,王明贞获得了博士学位,因为美国已经对日宣战,往返太平洋的轮船停航,暂时无法回国。她被教授推荐到麻省理工学院雷达实验室负责噪声理论的研究,后来成为该领域的开拓者之一。1946年底,王明贞回到国内。

在妹夫陆学善的推荐下,获得云南大学的教席。在昆明,王明贞遇到了在师范学院任教的俞启忠,两人在1948年结为夫妻。俞启忠出生于名门望族,哥哥俞启威在1949年后出任过天津市长,有一子名“俞正声”。他们与俞大维、陈寅恪、傅斯年等名人均有亲属关系。在王明贞看来,丈夫俞启忠对教育和文史等领域都颇有造诣,但始终没有出国增广见闻的机会。于是,她给美国的导师写信,联系到了大学物理系的研究工作,陪同丈夫前往美国。

1952年,王明贞夫妇决定回国。因为王明贞工作过的雷达实验室是保密单位,递交的出境申请,未能得到移民局的批准。历经艰难,最终于1955年回到故土。王明贞成为清华大学的物理教授,丈夫则去了农业部工作。1968年3月,噩梦突至,夫妻俩在同一天夜里先后被捕。无端经历了两千多个日夜的铁窗生活,王明贞于1973年11月出狱,而丈夫俞启忠则在1975年4月才获释。此后,他们一直在清华园里过着分外俭朴的生活。

王明贞未生育子女。虽遭遇许多困难,甚至经历牢狱之灾,王明贞却始终以平常心看待。这大概就是她得享天年的原因。

五、施葆真(104岁)施葆真,1908年生于上海,2012年逝于上海,享年104岁。父亲有重男轻女的思想,无意送女儿上学。好在上海女青年会在附近新办了一所女校,学费低廉,还免费提供课本和文具,母亲见此将施葆真送入了学校。机会难得,施葆真爱上了读书,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小学毕业,班主任对前去参加毕业典礼的母亲说,若不让她继续读书,实在是可惜了。父母受到鼓励,希望女儿能有一个好的前途,遂让她升入中学。在杭州弘道女中,施葆真白天上课,晚上教课,还积极参与女青年会组织的各种活动,很快由一个害羞的小女孩,成长为活跃的学生干部。1928年,施葆真进入金女大。这里的活动更加丰富多彩,她很快如鱼得水。

到四年级时,担任了学校青年会的会长,经常主持会议、发表演说、接待外宾,俨然成了一位老练的社会活动家。因为与女青年会的缘分,施葆真在大学毕业时,直接被选入上海女青年全国协会学生部。她工作勤奋,踏实认真,经常奔赴全国各地,指导当地的青年会举办文艺汇演、歌唱比赛、夏令营等活动,努力帮助青年们成长。1937年,施葆真获得公费赴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深造的机会,她选择了社会教育专业。

正准备出发时,日军攻占上海,轮船停航,她不得不绕道香港,再转至美国西雅图。快要抵达终点的时候,施葆真在船上突然收到一份纽约女青年会发来的电报,请她到纽约参加支援中国抗日的民众集会,向大家宣讲上海抗战的情况。施葆真觉得这是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赶紧准备好了讲稿。当地的新闻媒体已经得到了消息,第二天她的照片和即将在纽约讲演的消息已经登上了西雅图的报纸。刚刚踏上美国的国土,施葆真就成了新闻人物。

施葆真随后在纽约的讲演声情并茂,很有感染力,从日本侵占中国的野心,讲到大批难民涌向租界的情景,最后表达了中国人民抗战到底的决心。掌声响起的时候,有的听众甚至留下了眼泪。一战成名,许多社会团体都想邀请她去演讲。本来用一年攻下硕士学位,就非常紧张,但施葆真很想为中国的抗战尽一份绵薄之力,于是拼命挤出时间,尽可能多地向美国民众介绍中国的抗战。她还被美国远东救济委员会选为委员。

在去美国的船上,施葆真也遇到了爱情。她和同样赴美留学的金大毕业生程锡康,成了哥伦比亚大学的同窗。程锡康年长两岁,是苏州人,读完了博士才回国。起初在大学当教授,后来到了上海的外国洋行任职。而施葆真于1938年获得硕士学位后先行回到上海,35岁的时候,嫁给了程锡康。1944年,施葆真诞下长子,此后又陆续生了两子一女,分别取名为“兆凯”、“正凯”、“继凯”、“永凯”,寄托着夫妇俩对中国凯旋的期盼和祝福。

50年代,施葆真的全家福。施葆真并没有因此放弃工作,她在女青年会还得到了晋升,担任了总务部主任,成为全国总干事的得力助手。她掌管着美国女青年会汇来的大笔援助抗日的基金,其中一部分亲手转到了驻重庆的八路军办事处,受到了周恩来、邓颖超的热情接待。50年代后期,女青年会机构收缩,施葆真被安排到羊毛衫厂当了工人,收入锐减。

1959年,丈夫莫名受到洋行外国老板的牵连,被捕入狱,一家的生活重担压到了施葆真一人身上。好不容易熬到丈夫出狱,又遭遇时代风云,抄家、批斗等等折磨还在等着他们。1972年,身心都饱受摧残的丈夫,离开了人世。施葆真表现出了难以想象的坚强,虽然在最困难的时候,甚至不得不到菜场捡拾菜叶而食。金女大校友严莲韵、王明霞等人尽管自顾不暇,仍然向她伸出了援手,给了她莫大的鼓励。

施葆真自己也始终相信,公道自在人心,一切苦难都会过去。1980年,女青年会恢复了组织和活动。金女大毕业生邓裕志仍然担任全国总干事,想到了曾经的助手施葆真,请她再次出山。已经72岁的施葆真,盛情难却,回到女青年会,一直干到82岁,才第二次退休。这期间,她帮助女青年会追回了一笔百万美元的巨款,极大缓解了工作经费紧张的局面。

尽管收入不高,1987年金女大在南京师范大学以二级学院金女院的方式复建的时候,施葆真仍然捐出了自己的心意。最好的,最坏的,都承受着,只要信念还在,生命之火就不会轻易熄灭!

六、汤硕彦(105岁)汤硕彦,金陵大学农学院院长谢家声的夫人。1894年生于江西九江,1999年在美国去世,享年105岁。

汤硕彦毕业于九江儒励女中,1915年进入刚刚成立的金陵女子大学就读,是第一批学生,比第二学期插班进来的吴贻芳还要早入学半年。可惜的是,1916年汤硕彦与金陵大学毕业生谢家声订婚后,就离开了金女大,回到九江母校做了英文教师。两年后,与谢家声结婚,相继生育了5个子女,过起了相夫教子的生活。谢家声年长汤硕彦7岁,留美归国后,先后在金陵大学、国立东南大学任教,是植物病理学家。

1930年出任金陵大学农学院院长,住在平仓巷金大提供的住宅里,与理学院院长魏学仁一家是邻居。汤硕彦有一颗菩萨心肠,一辈子接济父老乡亲,还总收留交不起房租的穷学生,甚至为他们支付学费。今天的拉贝故居。1934年,谢家声以夫人汤硕彦之名,在小桃园10号申请土地建成了一栋西式砖木结构的两层楼房。随后,将其出租给了德国西门子南京办事处经理约翰·拉贝。这就是今天位于广州路小粉桥1号、大名鼎鼎的拉贝故居。

在那场血腥的南京大屠杀中,仅这所住宅内就庇护了600多人免遭劫难。而拉贝更是在这里,作为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的主席,承担了全市的救援工作。未能读完大学的汤硕彦,在战乱中将5个子女全部送进了大学,其中还有1人获得了硕士学位,另有2人博士毕业。1946年,丈夫谢家声出任联合国救济总署农业部主任。第二年,汤硕彦赴美与丈夫团聚。此后一直为慈善团体服务,80岁的时候还去当地医院做义工。

1983年,丈夫在美国去世。1985年,91岁的汤硕彦作为金女大校友访华团中最年长的一位,应邀回到南京。此后,她将小粉桥1号的房产捐献给了吴贻芳纪念基金会,用于在南京师范大学校内开办金陵女子学院之用。在女儿的眼里,汤硕彦是个不折不扣的奇迹。95岁时,罹患癌症,入院手术;100岁时,再次接受手术。尽管如此,仍然耳聪目明,鹤发童颜,头脑敏锐。汤硕彦常说,她有“四项全能”,即“能吃,能做,能睡,能玩”。

她不挑食,几乎什么都吃,尤其喜欢甜食。早餐两片烤面包,分别抹花生酱和果酱,再加一杯牛奶和一杯果汁,隔两天吃一个鸡蛋;中餐一般有烩面,素菜和肉丸等;晚餐则是米饭和炒菜。偶尔还会尝尝披萨饼等食物,90岁时还亲自下厨。100岁的时候,不戴眼镜还能看字体较大的《圣经》,每天阅读1个小时,睡8到9个小时,生活非常规律。汤硕彦一生以助人为乐,自己忘记了年龄,也被衰老遗忘。

七、谢纬鹏(105岁)

谢纬鹏,中国女权运动领导者之一。1901年生于湖北沙市,2006年逝于美国,享年105岁。谢纬鹏是家中的长女,深受父亲的疼爱,下有一妹一弟。八岁时,在北京读大学的父亲,将其带至北京读小学。1911年,父亲毕业,回到湖北担任武昌县知事,谢纬鹏随父回到湖北。两年后,父亲调往沈阳任职,谢纬鹏随行。路过北京,她被姑母留了下来,插班进北京女子师范学校附小就读。毕业时,因为体弱,父亲想把她留在沈阳升学。

谢纬鹏不喜欢沈阳家中的氛围,坚持回到北京,进入北京女子师范学校。1920年毕业,由学校推荐进入上海女子体育师范学校学习。这所学校以培养中小学女子体育师资为目标,创办于1915年,1925年并入位于南京的金陵女子大学。两年学习期间,谢纬鹏参加了不少女青年会在学校举办的活动,部分授课老师也是由女青年会的干事兼任。1922年顺利毕业,回到家乡武昌女子师范学校任教。

翌年秋,她进入南京女青年会,担任学生部干事。曾担任过上海女子体育师范学校副校长的郝映青,是金女大第二届毕业生,后来回到金女大执教。她知道谢纬鹏有远大的理想和抱负,劝她趁年轻,父亲还有能力供她读书的时候,设法进一步深造,“将来总能应付世事多变的复杂环境,为人群谋求幸福”。谢纬鹏接受了郝老师的建议,1926年考入金女大。为了专注于发展事业,谢纬鹏曾有独身的打算。

但看到父亲逐渐年老体衰,弟弟在母亲的溺爱下不求上进,妹妹性格内向与家里关系不佳,她感到责任重大。加上单身女子在社会上工作会有种种不便,遂开始考虑婚姻大事。1928年初,闺蜜张曼筠在上海与李公朴举行婚礼,谢纬鹏是伴娘。李公朴有意作伐,特意从南京请来大学同学厉斯昭。谢纬鹏对厉斯昭并非一见钟情,但双方均有意进一步了解。父母听说了以后,赶到南京,住在金女大附近,帮她把关。

父亲看了厉斯昭写给女儿的信后,对他的文笔非常满意,通过一番观察,认为他是前途有为的青年才俊,而且为人诚恳持重,毫无浮躁之气。谢纬鹏遂同意在厉斯昭派驻墨西哥工作前与其订婚,并商定毕业后前往墨西哥完婚。熟料,未及毕业,父亲去世,母亲需要照顾。谢纬鹏在毕业时,接受了女青年会南京总干事的职位。厉斯昭为了配合她,于1930年8月征得外交部同意,回到南京。10月,谢纬鹏与厉斯昭在金女大校园内举行了婚礼。

谢纬鹏一心扑在工作上,甚至无暇筹办自己的婚事,怀孕后仍然坚持上班,未等产假结束已让同事登门商讨具体事务。有了一子一女以后,因为担心影响工作,曾提出辞职,但她的领导才能得到了普遍的认可,被青年会一再挽留,为此还给她一家专门提供了就近的住处,方便她兼顾家庭和工作。等到次子出生后,谢纬鹏才辞去总干事,但仍留在董事会服务。抗战期间,谢纬鹏一家随政府迁至重庆。

宋美龄赏识谢纬鹏的才干,1939年请她出来,组建妇女指导委员会乡村服务组。谢纬鹏起初不敢领命,因为这项工作需要经常下乡,三个孩子还年幼。宋美龄晓以民族大义,又为她安排好了住处,多配备下乡视察的助手。有感于宋美龄的诚意,谢纬鹏全心全意投入到工作中。乡村服务组招募流亡女学生进行训练和培养,规模最大时队员多达400余人,分成18个服务队,每队有一名大学毕业生担任指导员。

她们的足迹踏遍四川各县,启发民智,宣传抗日。1940年,日机轰炸重庆最猛烈的时候,谢纬鹏意外怀孕。本不想再要,金女大校友、多年同事张霭真婚后一直没能生育,劝说谢纬鹏为她留下这个孩子。临生产时,张霭真祝其生得贵子,谢纬鹏答,已有两个男孩,希望再得个姑娘。结果是女孩,谢纬鹏得偿所愿,张霭真却闷闷不乐。等到次女满月,谢纬鹏找到张霭真想兑现承诺,让其领养。张霭真说,她当干妈足矣。

产后工作不久,奶水不足,托朋友从香港购买的奶粉,因为滇缅公路被封而无法运到。谢纬鹏自己的身体也出了状况,遂向宋美龄提出辞职。宋美龄问清原委后,给了她两周假期,又将自己手头的奶粉送给她,还每日向她提供一瓶鲜奶,助她渡过难关。1943年,丈夫厉斯昭被派往温哥华担任中国驻加拿大总领事,谢纬鹏只得辞职,携同两子两女一起赴任。

此后,谢纬鹏随夫相继前往南非、多米尼加、哥伦比亚等国,一边以夫人的身份从事外交工作,一边精心养育子女。

长子鼎毅毕业于美国西北大学,物理学家,美国国家工程院院士,中国工程院外籍院士,妻子为其西北大学的同学,前上海市长吴国桢的女儿;长女玮龄留美硕士,从事图书馆工作;次子鼎凯先后就读于美国西北大学、哈佛大学,医学教授;次女瑜龄哈佛大学硕士毕业,一生从事药物研发工作,丈夫魏白荪同样诞生在重庆的轰炸声中,是金陵大学理学院院长魏学仁与金女大毕业生刘颖保最小的孩子。

谢纬鹏夫妇一生和睦,晚年定居美国,住在次女一家附近,1980年度过了金婚纪念。丈夫盛赞她是称职的妻子,“公事家事虽内外纷忙,但井井有条,紊而不乱”;子女夸奖她能同时扮演好“职业外交官的妻子、四个不见得驯服的子女的母亲、职位不算低的政府官员、作家以至于‘医师’多样角色的好母亲”。“作家”的称呼,源自谢纬鹏在晚年先后出版了《天涯忆往》和《天涯忆往》(续集)两本书。

她并未学过医,“医师”的角色只针对于丈夫。1982年,厉斯昭患上了严重的肾疾,因为高龄无法接受换肾的手术。在谢纬鹏的坚持下,采取“腹腔连续灌洗法”进行治疗。这个疗法要求病人不分昼夜每四至六小时,从腹腔不断抽换灌洗肾脏的药水。一旦施行,必须严格遵守时间规定。已经80多岁的谢纬鹏毅然承担下了这项繁重的医疗工作,一干就是两年,帮助丈夫安享最后的时光。

尽管劳累,她仍能半开玩笑地说,从小就向往医师职业,这下总算是过了“医师”的瘾了。被人问起,何以能保持青春常驻?谢纬鹏笑答:“这要感谢我丈夫的细心呵护,儿女的存心侍奉,亲友的挚情相待。

”家庭幸福,子女孝顺,自然是谢纬鹏长寿的原因,而更重要的是,她始终豁达乐观,看淡名利得失,信奉助人是快乐之本,任何环境都能随遇而安……在谢纬鹏百岁寿辰时,长子鼎毅为南京师范大学金陵女子学院捐设了“谢纬鹏农村女生奖学金”,作为对母亲的献礼。今天,该奖学金仍然泽被金女院的学生。

八、李果珍(107岁)李果珍,著名医学影像学家,传奇医学泰斗。

1915年生于北京,2022年11月27日在北京病逝,享年107岁。生于知识分子家庭的李果珍,母亲思想开明,从小培养她做一个富有学识、顶天立地的独立女性,这让她的起点远高于同时代的女子。李果珍学习成绩优异,1935年进入金女大医预科。医预科是与协和医学院合作设立的,主修医预科的学生必须学完协和医学院所规定的预科课程,同时兼顾到金女大的必修课程。

读完医预科的学生,考入协和医学院,毕业时可获得医学博士学位。李果珍在金女大刻苦攻读数学、物理、化学、生物、英文等课程,为日后专业课的学习打下了良好的基础。1938年,李果珍通过考核,进入了协和医学院。其时,日军已经攻占了北平,协和医学院是由美国洛克菲勒基金会出资创办的,得以勉力维持。李果珍在协和医学院临近毕业的时候,因为珍珠港军事基地被日本偷袭,美国对日宣战,日军立刻占领并关闭了协和医学院。

李果珍被迫西迁,在重庆中央大学医学院完成了实习。1943年,毕业留校工作。1948年,在老师的推荐下,李果珍去往美国芝加哥大学附属医院进一步深造。两年后,克服困难,回到祖国,先后在北京大学第一和第三附属医院放射科工作,任副教授、教授。作为中国引进CT和MR技术的第一人,李果珍60岁学CT,70岁学MR,80岁学电脑,直到90多岁还在工作。

她也因此获得了许多荣誉,先后被北美和欧洲放射学会授予“终身荣誉会员”,2006年又被亚太放射学会授予金奖,成为我国第一位集国际医学影像学界三大殊荣于一身的专家。她的名字还被载入了《世界名人录》。95岁时的李果珍教授。虽然工作繁忙,李果珍对子孙的培养却不敢放松,延续了母亲对自己的高要求。亲自教导的孙女,继承了她的事业,在美国做医生,这是李果珍引以为傲的事。

九、张肖松(107岁)

张肖松,台湾大学教授,心理学家。1901年生于湖北汉口,2008年在美国去世,享年107岁。张肖松是三姐妹中最小的一个,因为家境不富裕,苦苦哀求之下才得到上学的机会。一路学习成绩总是名列前茅,中学毕业留校工作,后由学校提供奖学金,送往金陵女子大学。1926年大学毕业,1927年开始在金女大执教三年。经吴贻芳校长推荐,张肖松于1930年申请到巴伯奖学金,负笈美国密歇根大学攻读心理学学位。

凭借着勤奋好学,她得到了系主任的赏识,1935年顺利毕业,成为中国第三位心理学女博士。回国后,张肖松重返金女大的讲台,后来还担任过训导主任、学校行政委员会主席等职务。1936年金女大毕业典礼留影,右一:张肖松。学业有成,事业步入正轨,姻缘也在向她招手。1940年,39岁的张肖松与年长七岁的农学家赵连芳结婚。赵连芳早年加入过同盟会,后来从清华毕业后留美,获得博士学位。

先后在金陵大学、中央大学等校任教教授、系主任,是我国水稻育种和良种推广的先驱,抗战期间对四川及后方粮棉增产贡献很大。夫妻两人生育了两女一子。1945年,抗战胜利,台湾收复。赵连芳作为专家被派往台湾,主持农林机构的接管,为台湾农业的发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两年后曾短暂返回南京,张肖松回到母校执教。1949年定居台湾。张肖松一家定居台湾之初,台湾大学并没有心理学系。

她先到外文系授课,1951年成为心理学系的创始人之一,为台湾心理学的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陆续翻译出版了西方的《应用心理学》、《心理学原理与方法在军事之应用》等书籍,积极引进国外经典著作的同时,也十分关注心理学的前沿发展。为了拓宽心理学的应用范畴,张肖松带领学生开展心理学测验,并将相关量表广泛运用于人才测评之中。

不仅在台大培养学生无数,为延续金女大的辉煌,张肖松还为私立金陵女中在台湾的创立付出了大量的心血,1962年她被选为金陵女中董事会的董事长。生活渐渐安定下来,不幸却悄然而至。1964年,长女在美国校园遭遇车祸身亡。此时,丈夫赵连芳心脏已出了问题,为防止发生意外,张肖松未敢据实已告,不得不承受双倍的痛苦。四年后,丈夫病故,而在此之前不久,二女儿赵明华执意加入修道院,在美国成为修女。

1969年,退休后的张肖松迁居美国。虽已迈入老年,但她的内心始终保持年轻,有很强的适应力。她开始学着做手工、打毛衣、织地毯、做陶艺;70多岁,开始烫发,由旗袍改穿衬衫长裤,让自己的外貌焕然一新;77岁,开始学习烹饪;78岁,自己从美国一个城市搬到另一个城市,自己租房子、买家具,很快还结交了新朋友。

张肖松90大寿的时候,在亲友的追问下,曾半开玩笑地说起自己的长寿秘诀:首先,要注意选择父母(笑);其次,要小心选择配偶(笑);最后,要相信天意,凡事尽力而为,其余的交由上天决定。她常说:“感谢上天,我有一个美好的一生,我不知道为什么把我放在人间这么久,一定有原因,我必在四周看看是否有人需要我帮助。”

十、谢咸杰谢咸杰,正是金女大第一批学生汤硕彦的长女,1921年生于南京。

她大概是遗传了母亲的长寿基因,也健康地活过了百岁,而且从照片上看,她远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谢咸杰有1个哥哥、2个弟弟和1个妹妹。抗战期间先后就读于重庆淑德女中、成都华美女中,1944年从内迁到成都办学的金女大毕业,留校任化学教师。在同学眼中,谢咸杰不仅学习好,运动好,还弹得一手好钢琴。

熊克俭是谢咸杰的忘年交,据他介绍,谢咸杰在美国康奈尔大学获得了生物学专业的博士学位,并在学校一直工作到50岁提前退休。她的丈夫早年独自回国工作后,失去了联系,两人未生育子女。谢咸杰与母亲汤硕彦一起生活多年,照顾她晚年时的起居。让人想不到的是,谢咸杰罹患过四种癌症。早几年还因开车超速被警察截停,当警察得知她的年龄后,只给了个口头警告,然后向她请教长寿的秘诀。

即便过了100岁,谢咸杰还每天走路,且不用拐杖。她一天喝12到14杯水,看书和穿针都不用戴眼镜。虽然不用手机和电脑,但谢咸杰通过看报炒股。这精气神,让多少年轻人羡慕。

结语金女大的学生中,如此之高的长寿率,足以惊艳时光。是她们足够幸运吗?在了解她们的经历后,也许会由衷感叹:她们的长寿,并非偶然。金女大自建立之初,就非常重视体育教育,1925年上海女子体育师范并入后,更是拥有了一流的女子体育师资。

公共体育为全校必修,不及格者不得毕业。一、二年级每周有四节体育课,三、四年级每周有两节体育课,包括徒手操、田径、球类等各项内容,课余还有丰富的体育活动。目的不仅是让每个学生都有一个健康的体魄,站、立、行走时的不良姿势得以矫正,更是让学生养成终身运动的习惯。金女大还非常重视学生的保健工作。

学校配有校医院,有专职的护士,1936年在原有的医院被拆除的情况下,毕业生严彩韵、严莲韵联合两个妹妹严幼韵、严华韵以及各自的丈夫为学校捐建了医院并配齐了医疗设备,满足了学生日常的保健需要。每年秋季开学时,学校都要安排严格的健康检查。新生体检后建立健康档案,定期复查。校医每周来校一次,治疗一般病痛,如发现重病会及时送医院治疗。即便是生病的学生,在金女大也能得到很好的照护。

邓裕志在金女大读书期间,肺结核病复发,学校将其送至庐山肺病疗养院疗养,并承担一切费用,使其很快得以康复,此后再未复发。鲁洁在校期间,也曾经历过肺病复发,同样得到了很好的医治和休养。金女大设有营养学课程,对学生的膳食营养十分关注。学生的配餐力求营养均衡,餐具清洁卫生,冬季注意保温,不让学生吃冷饭冷菜。

对于体弱的学生,另加营养餐,包括牛奶、鸡蛋、炒猪肝等,有需求的学生甚至还能领到紧缺的鱼肝油、钙片等药品。金女大所做的这些,为学生的健康长寿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她们自己做了什么?据说,美国的两位大学教授,研究过美国三万名百岁以上的老人,试图寻找出长寿的共同点,他们发表的研究报告,排序如下:一、奉献自己;二、心态乐观;三、接受损失。以此对照金女大的寿星,基本都是符合的。

这些长寿的老人,有些人把自己奉献给了一直从事的事业。郑小瑛目前还活跃在指挥舞台上;胡秀英、李果珍直到90多岁,还保持在工作状态中;施葆真在72岁的时候又回到女青年会的岗位上,一干就是十年,直到82岁才再次退休;有些人把自己奉献给了志愿服务。

汤硕彦,一直为慈善团体工作,80多岁还在医院做义工;张肖松退休后迁居美国,义务给印第安的孩子上课;黄丽明晚年入住美国的养老院,因为通晓英语、上海话、粤语、普通话等,还在尽力帮助其他老人进行沟通。这些长寿的老人,都有一个乐观的心态。她们全部经历了战争,不论是迁到后方,还是留在沦陷区,都亲身体验过战争的残酷与凶险,有时甚至与死神插肩而过。

她们中的王明贞因莫须有的罪名,饱受牢狱之灾;而施葆真则长期为入狱的丈夫担惊受怕,自身也经历过各种折磨;黄丽明遭受过许多不公平的对待。疾病更是常常不期而至,鲁洁两次接受癌症手术,毛彦文独自一人走向手术台,郑小瑛先后患过直肠癌和肺癌。尽管如此,她们仍然从光明的一面去看待人生,做积极和快乐的人。这些长寿的老人,普遍能以平常心看待名利,接受人生的各种损失。

王明贞回国后离开了学术研究的前沿,黄丽明从中学校长被转成普通教师,施葆真从领导岗位上被安排到工厂做工,胡秀英和毛彦文中年丧偶,张肖松则遭遇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至于财产、金钱等方面的损失更是不计其数,而她们也都坦然一一承受,在心里慢慢适应,并且勇敢地去迎接下一个挑战。她们并不比别人更幸运,只是比别人更能忍受,更能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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