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哮喘病史已经有10年了,不过一直控制得挺好,再加上经常锻炼身体,从来没觉得哮喘会对我造成什么威胁。直到那次我在游泳池突然无法呼吸。星期天的晚上,我和朋友酒足饭饱之后决定去游个泳。虽然已经立秋了,这个南方城市依然热浪滚滚,这是我第一次去朋友家小区的泳池,那里是50米乘25米的标准泳道,深度从1.2米逐步变深至1.8米。我平时就有游泳健身的习惯,连续游50米毫不费力。
9月中旬的池水有一点偏凉,但不至于让人不适,我在浅水区做了一套舒展运动,适应了一下水温后立即向泳池对岸游去。不知是不熟悉泳道还是水温偏冷,游了30米左右时,我感觉换气节奏有点混乱,于是停下来稍作休息。呼吸稳定后我继续往前游去,然而节奏并没有调整好,又往前游了几米后,我感觉脸部出水时间更短、换气更加困难了,甚至不小心呛了一口水。
这时候我感觉自己状态不太对,试图在泳池中站起来,然而这时已经游到了1.6米左右的深度,站起来以后脸部刚好不能出水,于是我一边拽着泳池的隔离绳往浅水区走,一边试图借下压隔离绳的力量出水换气。但仓促之中呼吸更加混乱,似乎出水时根本没能换气,一时心下大乱,也顾不得自己是否小题大做了,拼命挣扎出水挥手高呼:“救救我!
”我运气不错,呼救时正好迎面游过来一位男士,他马上拽住我一边胳膊,同时招呼另外一位女士过来扶住我另一边胳膊,两人一起把我拖到岸边。这期间我脸部一直露出水面,但仍然觉得吸不进去任何空气!我感觉气管仿佛被一支胶水牢牢地黏合到了一起,坏了,肯定是哮喘急性发作了。救生员接应着把我拖上岸,此时我已经浑身乏力,连站立都十分困难,手趴脚软地被人扶到椅子上。我挣扎着气若游丝地告诉救生员,“哮……喘……犯……了”。
救生员赶紧问我是否有药,我指了指手腕上的保管箱钥匙。接着,一名救生员火速跑去更衣室取我的东西,另一名救生员则开始拨打120急救电话。此时我坐在泳池边,因为缺氧感觉十分眩晕,思考能力急速下降,对身体的控制也在减弱,我很努力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救生员我朋友的名字。救生员广播寻人,很快把我的朋友召唤了过来。期间我反复提醒自己不能昏过去,一定要坚持到救生员把药拿过来,因为只有我知道药长什么样、怎么用。
在持续的强烈晕眩中,更衣室的东西和朋友一起过来了,我颤抖着找出药并猛喷了两下,闭气让药物和呼吸道充分接触,心里祈祷药物一定要发挥作用。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我感觉呼吸道慢慢舒展开了,顿时松了一口气,终于活过来了!此时的我虽然已经能够呼吸了,胸口仍然十分闷痛,好像被人打了一记猛拳。
救生员提醒我一会儿救护车要来了,我想象了一下穿着泳衣被送进医院的情景,觉得还不如原地去世,于是慢慢挪动到更衣室换了衣服,默默在泳池门口坐着等救护车。救护车很快到了,接上我去了医院。医生在车上了解了我10年的哮喘病史、用药情况和一些其他基础病史。到了医院,我被火速送进了抢救室,然而因为朋友还没赶来,我不得不自己去柜台交钱、挂号等。
终于躺上了抢救床,接下来就是大家在电视里常见的各种心率、血压监测、吸氧来一套。我刚好穿着一条比较紧的连衣裙,仪器既不便塞进衣领,也不便从衣服下摆放入,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我不得不在护士们的帮助下脱衣服。正在连接监测仪器的时候,护士常规性地用测温枪在我耳朵里一量,37.4摄氏度!我努力地解释自己之前真的没有发烧,可能是身体的应激反应,医生二话不说给我开了个核酸检测。
过了一会儿,抢救室的护士拿着工具过来要抽动脉血,这时候更尴尬的事情发生了:我大腿根层层的肥肉阻碍了股动脉的定位,护士们在两侧大腿根寻摸了半天也没找到血管,只好让我做好忍痛的准备,将针扎进脚背,我顿时感觉到一阵会呼吸、会游走的疼痛。然而这里也没能成功,最后护士从肘部抽出来一小管珍贵的动脉血,我流下了感动的泪,也留下了疼痛的胳膊。
因为周日夜间不能检测核酸,加上医生担心我的肺部有其他问题,我又被急救室的小哥推去做了胸部CT。真的恨自己为什么要穿个紧身的裙子,一只手上挂着生理盐水袋,完全无法更衣好吗?于是,朋友又被我召唤进去协助脱衣,我在帮助下勉强换好了检查的病服,进去三两下拍好CT又出来换衣服。真是更衣10分钟,拍照30秒。检查结果都出来以后,医生说我指标都还行,但体温一直偏高,肯定不能放我走。
我只好一边积极吃药、一边勒令体温赶紧下降,终于在凌晨一点半,体温连续几次测量都落到正常区间,我可以出院了。虽然我已经有多年的哮喘病史了,但是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突然的发作,以前发病过程都会比较漫长,给我留有充分的反应时间,这让我一度以为电视剧里面的哮喘发病情景都太夸张了。这次发病让我充分认识到,只要几秒钟,哮喘就可以让人无法呼吸,致死风险真的存在,以后无论到哪里去,我都要带上急救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