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寒冬难熬,那就熬羊汤啊!无论南方北方,到了冬天都是萧索一片,寒冷随物赋形,强势来袭,冷得人无法隐遁。于是每一个毛孔都只能静默瑟缩,消极对抗。持续走低的气温,唤醒了人们内心深处潜藏的对于热量的渴望。每到冷得猫腰缩脖,心甘情愿地做一个冬天里的套中人时,我眼前总会有一团团氤氲的香雾蒸腾,撩拨着味蕾,让人无限渴望喝上一碗热腾腾的在锅中翻滚的羊汤,来安抚早已冻得有些麻木迟缓的神经。
最是那膻香的温柔,恰似狂野上热烈的问候。羊肉,以及羊膻味儿,常被人们摆在好恶两个截然相反的极端。迷恋这种味道的人,爱得深切,白水煮肥羊,越膻越开心;厌恶这种味道的人,避之唯恐不及,或将桂皮、八角、大料、姜葱铺得满满一大锅,誓要将热锅中翻滚的羊肉洗心革面,掩去腥膻才肯端上餐桌;或决绝地写进烹饪黑名单,坚决将羊肉远庖厨。更有人将羊臊味儿唤为“羊臊”,让据案大嚼者甚为不快。
做羊汤,北方人不说“熬”,而说“吊”。如果“熬”靠的是下厨的技能,“吊”考验的则是下厨的手艺。羊肉素有膻气,味道浓烈,直奔口鼻,令许多人避之惟恐不及。若只是熬羊汤,无非把葱姜乱剁一气,再胡乱丢入锅中,让各路辛辣气味一齐上场,靠气势掩盖羊膻。而吊羊汤则不然。“吊”,顾名思义,最重要的是要把羊肉潜在的鲜味唤醒,再将它引逗出来,调入汤中。“吊”字用的绝妙,一个“吊”字,境界全出,让人闻之垂涎。
在我看来,羊肉与面食最配。不说那被汤汁浸润的脆香烤馕,不说那薄皮包裹的酥香馅饼、软嫩包子,单是一碗劲道顺滑的手擀面条,就可以饱蘸羊肉的全部精华。印象最深的是在内蒙的饭店吃正餐。最后端上餐桌的主食不是油亮暄软的叉烧包,不是憨头虎脑的大馒头,更不是淡黄、软糯的颤巍巍的玉米面发糕,而是一碗碗热气腾腾的羊肉面。羊肉和面条可谓是天作之合,它们互相点染和映衬,堪称主食界的一段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