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为了生存四处漂泊,一不小心竟跨越了大西洋

作者: 一个男人在流浪

来源: 物种日历

发布日期: 2020-12-19

本文讲述了白鹈鹕意外出现在佛罗里达海岸的故事,探讨了其可能的来源和迁徙过程中面临的挑战,以及全球气候变化对鸟类生存区域的影响。

二月的梅里特岛还很温暖,疫情带来的紧张情绪也还没蔓延到美洲东岸,正因如此,这里才会成为候鸟的天堂,许多像安德斯·吉伦哈尔一样的观鸟者也才能驱车千里聚集,见证一则已经蔓延两周的流言。

佛罗里达的意外访客对于大多数常见鸟类的分辨,这群观鸟老手都已十分熟稔。800米的沙洲上栖息的那群鸟类并不难识别,仅从羽色、姿态和体型上远远一瞥,安德斯也能确凿的认出那是一群海鸬鹚和美洲白鹈鹕的混合群。

然而,被鸟群环绕的一只大鸟却让他犯了难,美洲白鹈鹕是美洲飞禽中体型较大者,但这一只显然比美洲白鹈鹕更为壮硕,即便是在物种繁盛的鸟纲里,剩下的可能性也已经不多。观鸟多年,又走遍世界,安德斯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答案,但他还是举起望远镜,试图分辨更多的细节。他不能相信、也无法解释自己的判断。

似乎是为了坐实那则流言,鸟群腾空而起,径直向观者所处的岸边飞来,安德斯也终于看清了巨鸟的真身。相隔只剩30米,粉色的羽毛和眼睛周边菱形的裸露皮肤已经足以显明身份——一只白鹈鹕(Pelecanus onocrotalus),一种生活在地球另一端的传奇巨鸟,正不可思议地降落在佛罗里达的海岸。

风口上的胖子也能飞按照全球动物地理区域划分,北美和亚欧、非洲的区别并非是几片不同的大陆那么简单,漫长的地质时代带来的大陆隔绝无形中影响了生物从最初发生地向四周拓展的范围。

1857年,鸟类学家斯克莱特正是依据各地鸟类的区别,将全球划分为6大鸟区,演化论泰斗华莱士在此基础上率先提出了六大生物地理分布区的概念,依据华莱士划分法,亚欧大陆和非洲北部归属古北界,撒哈拉南部非洲为埃塞俄比亚界,孤悬海外的北美则独为新北界。

然而,不同生物地理区域之间的生物并非全然没有联系,一些扩散能力杰出的生物的确能跨越界与界之间的阻隔,白鹈鹕正是其中的代表。横亘在古北界和埃塞俄比亚界之间的撒哈拉沙漠就没有彻底阻碍白鹈鹕的分布,它也曾是欧亚和非洲最常见的鹈鹕物种。

广泛的分布足以证明,白鹈鹕是一种擅长飞行的鸟类,在长途迁徙的路径上,这群玩弄风口的高手从不错过任何一个上升气流,借助气流的力量,白鹈鹕的飞行极为高效,由数十个V型阵列组成的广达1.5公里的迁徙群以45公里/小时的高速划过长空,这是古北界最壮丽的生命景象。

尽管有如此高超的飞行技巧,但白鹈鹕的迁徙依旧面临巨大的风险——它们的迁徙距离也着实太远,从尼罗河口的传统越冬地出发,部分繁殖群需要前往中亚和古罗布泊,而这种伟岸的鸟又太重了,成年雄性甚至有超过15公斤的记录,在所有能飞的鸟类中,它是最为庞硕的代表,风助力了它们迁徙,却也让它们对风极度依赖。

气流和中途觅食的途径地是满足白鹈鹕迁徙的两个必备要求,它们成就了白鹈鹕广阔的分布,却又以同样的方式将白鹈鹕的生存范围牢牢锚定。今天的白鹈鹕虽然广泛分布在古北界和埃塞俄比亚界,但撒哈拉沙漠南北的白鹈鹕也已经形成两个地理隔绝的独立种群,撒哈拉南部的白鹈鹕似乎更多呈现出留居和漂鸟,而古北界的白鹈鹕则依旧保持着候鸟的属性。

如果撒哈拉就足以成为隔绝白鹈鹕的阻碍,那么跨越大西洋直抵佛罗里达就变得更难实现。广阔的海面缺乏足够的上升气流可以利用,大洋腹地也不足以提供足够的食物补充。作为一种典型的水生鸟类,鹈鹕的生态位和鲣鸟、鸥鸟相近,但当鲣鸟像箭一样从空中俯冲直扑鱼群时,鹈鹕却选择了另一种更简单粗暴的捕猎方式——大多数鹈鹕并不俯冲入水,它们只是静静地游荡在水面,待到鱼群游近,就猛地将大嘴兜进水中。

那么,安德斯面前的这只白鹈鹕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实际上,这已经不是白鹈鹕第一次造访佛罗里达,2016年,一只白鹈鹕出现在墨西哥湾萨尼贝尔岛的丁达令国家野生动物保护区,第二年,在相近的地方又发现了一只。和安德斯一样,保护区管理者也试图解答这些远朋为何而来。他们最初认为,佛罗里达沿海的白鹈鹕可能是人工养殖逃逸的产物,这种解释也并非空穴来风。

但更多的人认为,三次造访佛罗里达的白鹈鹕可能的确是一位野性的远途者,它每次都现身在本地原生的美洲白鹈鹕群体中,似乎在试图融入这些体型稍小的远亲群体里,这符合白鹈鹕野生状态下群居的习性。

在欧亚大陆迁徙的白鹈鹕可能为佛罗里达白鹈鹕的意外漂泊提供佐证。近几十年来,漂泊就是白鹈鹕的常态,从西欧到东亚,散落在广袤古北界的白鹈鹕繁殖区域一直在剧烈变动。许多地区的湖泊过度捕捞迫使繁殖期的白鹈鹕迁居他处或扩大自己的觅食范围,如同罗布泊这样的湖泊彻底干涸,也让曾经一度在我国西北常见的白鹈鹕愈发罕见。土耳其的白鹈鹕繁殖种群已经消失,希腊的繁殖种群则规模缩小,古北界的白鹈鹕种群已经骤减3成。

繁殖地的沦丧故事也出现在至关重要的越冬场所。尼罗河口一度是古北界白鹈鹕唯一的越冬地,年复一年的洪水滋养了埃及文明,也在尼罗河口冲击出巨大的三角洲。然而,当阿斯旺大坝的兴建驯服了奔腾的河流,三角洲的存续却又变得摇摆不定:失去泥沙补充的三角洲在海浪侵蚀下不断萎缩,不再受到洪水威胁的浅滩也被开垦成永久耕地,不知从何时起,白鹈鹕彻底放弃了这个越冬地,但新的越冬地在哪?那里是否能支撑一个物种的生存?

那里是否也在遭受不可逆转的改变?至今还没有答案。

天空没有国界,山海有时也无法阻挡鸟翼远行,鸟类拓展或萎缩自己的生存区域时有发生,日益显现的气候变化更是加速了这个进程,最近几十年,从境外拓展到我国境内留居的“归化鸟种”已经至少出现了77个。但佛罗里达海岸的白鹈鹕能用这种正常的模式套用吗?恐怕不行。

辽阔的生存空间是阻碍我们对其深入研究的最大障碍,直到今天,白鹈鹕还只是IUCN名录上“暂无威胁”的物种。但无论是繁殖地的消逝、越冬地的变迁,还是佛罗里达的意外来客,都应当为我们敲响警钟,这种伟岸大鸟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值得我们尽快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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