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明确提出:要强化国家战略科技力量,提升企业技术创新能力,激发人才创新活力,完善科技创新体制机制。为了实现这个宏伟目标,我们需要对当下科技界存在的问题有精准的了解,在此基础上才能真正做到有的放矢。为此我们不妨借用内卷化这个概念工具来审视一下中国科技界的现状,相信会有很多不同的发现。
2020年内卷化成为一个年度热词,它本是美国文化人类学家吉尔茨提出的一个概念。所谓内卷化,是指一种社会或文化模式在某一发展阶段达到一种确定的形式后,便停滞不前或无法转化为另一种高级模式的现象。通俗地说,就是看起来很热闹,其实没有实质性的进步,也就是没有发展的繁荣。
为了系统地说明这个问题,我们不妨从科技界的上游到下游简单梳理一下:教学(人才培养)、科研与成果产出,看看这些过程中都有哪些内卷化现象。
先从教学说起,教学过程原本就是一个知识传递的过程。它的结构是从传授者经由中介再到受众的过程,为了实现知识传授效果的提高,改革的路径大体有三个。首先,从知识传授的源头开始,即提高师资的水平;其次,在末端增加受众(学生)的求知热情,第三,改善知识传播的条件(硬件设施建设)。这三条在过去的20年间几乎都被各个高校轮转了一遍,时至今日,这种模式已成教育的标准范式。
然而,近年来兴起的五花八门的各种所谓教学改革模式,看似热闹,实则效果不明。
再来看成果产出环节。以写文章为例,大凡在科技界工作过的人都知道,发表一篇文章各家期刊都有自己的文献标注格式,改起来异常繁琐,而且各家杂志还都不一样,每家杂志都认为自己在捍卫学术规范。问题是成果的价值与文献的标注格式有关系吗?在不重要的环节上我们看似严谨、认真,实则是严重的内卷化,浪费无数科研人员的宝贵时间。
学术界为何不能把文献的标注格式统一化呢?早在2000多年前秦始皇就知道,“书同文,车同轨”这种标准化所具有的重要意义,我们今天怎么了?
内卷化一旦形成,就会塑造自身的合法性,被人们无反思地接受下来,并嵌入到行动系统中而且很难改变。因此,内卷化对于一个系统造成的损失是持续的,而且不易被觉察到,这才是其最可怕的地方。上述只是简单罗列了一些科技界内卷化的现象,实际生活中还有很多内卷化现象,当下人们常说一句话就是:节奏越来越快,感觉自己也越来越累,整天瞎忙却没有成效。这种普遍性群体感受是社会进入内卷化的显性化表征。
如何破解科技界的内卷化呢?首先,要了解内卷化的形成机制。在笔者看来,内卷化是一种规则范式在穷尽其生产力功能之后所呈现出的一种无差别吞噬或者沉没效应。在原有的范式下,规则已经率先内卷化,变得无比细致与繁琐。但是即便如此,也无法解决其自身遭遇到的问题,只有更换规则才会重新释放生长空间。即便做不到这点,也要改变重要的游戏规则,这种分流作用同样会削弱原有规则内卷化的程度。
比如最近两年国家多部委推出的“去五唯/去四唯”,只要该项规则能够真正落地,那么在科研成果产出上的内卷化就会大为缓解。
其次,内卷化的实质在于导致系统内所有区域都变成高成本区域。这种环境会挤压/剥夺所有系统内个体的收益空间,使该系统成为一个产出/收益的贫乏之地。如果能开辟出一个新的低成本发展空间,那么原有规则的内卷化程度也会随之被减弱。客观地说,任何规则系统都有自己的生命周期。
我们现有的科技规则系统,已经运行了30多年,早已到了规则的生命周期的晚期,现在是到了更换规则轨道的时候了。对于一个庞大系统来说,即便做了如此努力,由于系统的惯性,双规则同时存在的局面也将维持很长一段时期(如计划经济/市场经济)。不过这种努力总体上降低了系统内的运行成本和内卷化的程度,仍然会比单一规则系统释放出更多的生产力。
假以时日,随着新规则系统的逐渐成熟,老规则系统就会慢慢退到边缘,然后又有更新的规则系统涌现出来,使系统的内卷化程度时刻处于不至于失控的状态。由此可知,保持系统处于开放状态是避免系统陷入内卷化的必要外部条件。另外,在系统内保持文化多样性也是避免系统过度内卷化的必不可少的内部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