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不好,你还吃过“龙的骨头” | 上篇

作者: 一个男人在流浪

来源: 物种日历

发布日期: 2020-12-08

本文讲述了龙骨作为中药材的历史和科学背景,以及它在古生物学研究中的重要性。龙骨的发现不仅揭示了古代文字,还启发了对古人类的研究。同时,文章探讨了龙骨在中医药中的应用和在全球古代文明中的地位。

十九世纪的最后一年,晚清翰林王懿荣在一味名为“龙骨”的中药上发现了奇怪的图案,有丰富古文字知识的他辨认出这是殷商时期的文字,由此发现了甲骨文。在京城药铺里寻找龙骨的不止王懿荣一个。德国人哈伯勒(Karl Albert Haberer)对甲骨文一无所知,但他也从龙骨中嗅出了另一条线索。

1903年,他中国之旅的资助者——古生物学家施罗塞(Max Schlosser)将这批龙骨研究发表,其中的一枚灵长类牙齿启发了安特生(J·G Andersson)及其后多位学者对生活在中国的古人类的发掘。

山河凋零、民族危亡的时代,解答“中国人从哪来,中国文明从哪来”的问题并不能纾解现实的困境,但越是困顿,人们就越需要找到自身认同,从这个角度出发,也就不难理解山顶洞人和甲骨文的发现为什么会那般寰宇震动。不过,或许是这两项成果太过耀眼,它们共同的起点——那些龙骨却被忽略了。

被忽略可能是最适合龙骨的标签。

十几年前,正在加拿大留学的某著名古生物学者和自己的朋友吃掉一块来自西伯利亚的猛犸肉,一时引起热议,不少网友惊问——古生物还能吃吗?但在中医药领域被广泛使用的龙骨正是古生物化石,它们中有些的年代比猛犸还要久远得多。

在中国的任何一个中药材市场,买到龙骨都不是难事,拉开家中药箱,含有龙骨配方的“XX壮骨颗粒”也是其中常客,被各药典收录的含有龙骨的方剂数以百计,吃龙骨这件事许多中国人都曾做过,但把它换成“吃古生物”的直白说法时,就连我们自己也难免错愕。

当然,更错愕的还是哈伯勒这样的西方学者。作为一名在现代科学体系下成长起来的医生、人类学家和博物学者,哈伯勒认为中国人吃古生物化石来治疗疾病的做法是荒诞又独特的,但如果他对全球古代文明的医学史细致探究,或许就能放下这种偏见。实际上,使用古生物化石治病曾经是许多古文明共同的选择,即便是在现代医学发端之后,欧洲也还流行这样的偏方。

在英国的肯特郡,研磨吞服化石粉末来治疗胃酸过多盛行已久,考虑到在白垩地层形成的化石含有大量碳酸钙,这可能还真是一个有效的疗法。但除此之外,欧洲的“药房化石”也是荒诞故事的主角,在哈伯勒的老家德国,人们不知道箭石是远古头足动物的内骨骼,而是一直将其视为闪电的产物,将“闪电之力”磨成粉末吹入眼中治疗眼疾的做法极富创意,但结果肯定很糟。

古希腊博物学家老普林尼把菊石化石当做宙斯-阿蒙(古希腊人将自己的主神宙斯和埃及神阿蒙统一后的形象)的角,人们相信把“神角”压在枕头下可以安眠,泡水、酒饮用效果更佳,直到最近几百年,希腊爱奥尼亚的新婚夫妇还会婚后长期饮用浸泡着菊石的水来确保受孕。

还有许多化石被视为和宗教圣徒有关,马耳他人将鲨鱼牙齿化石想象成为从圣保罗体内拔出的毒蛇牙,海胆化石则是女圣徒阿加莎的乳房演变的,塞浦路斯人认定凯里尼亚出产的哺乳动物化石是年轻圣徒法诺里奥斯的遗骸——哪怕这些骨头明显比人骨粗大,有的还带着尖角和獠牙。

和世界上其他文明相比,中国人对化石药材的钟爱的确也有独特之处,人们对它的利用不仅延续至今,种类也比异邦多的多。

今天还活跃在中药市场上的古生物化石除了龙骨,还有动物牙齿化石(龙牙),蟹的化石和亚化石(石蟹)和腕足动物化石(石燕),在少数民族医学中使用的还有西北产的珊瑚化石和蒙医的蛇菊石化石,近年的研究还发现,在被鼠兔粪便广泛替代之前,纯正的藏药“渣驯”(也就是哈萨克族所谓的塔斯马依、蒙古族的哈敦-海鲁莫勒)很可能也是古生物亚化石在成岩过程中的产物。

在种类繁多的化石中药材里,龙骨是中国人接触最早、使用量最大,但又最神秘的一种。最早将龙骨和中医药联系起来的《神农本草经》里,龙骨被直白的描述为“龙死之骨也”,哪怕是在古代社会,这个解释也没有被所有人认可,更早成书的《山海经·中山经》里,能喷水吐火的九头怪“天婴”才是骨头的提供者,而当“龙”的地位逐渐攀升后,已经获得神格的龙已经不能再通过世俗的死亡来提供骨头,像蛇蜕皮一样蜕骨成为龙骨来源的新解释。

将龙骨和传奇生物联系起来的解释是古人的臆想,今天的中药典籍——比如1977年版的《中国药典》中——对龙骨被定义是“古代哺乳动物如三趾马、犀类、鹿类、牛类、象类等的骨骼化石或象类门齿的化石”,中药材从业者对龙骨的划分稍微细致一些,依据产地的不同,他们习惯将龙骨分为南北二路货,北路货主要是产自北方省份的上新世-更新世地层中的犀类、象类、三趾马和鹿类,南路货主要来自华南地区洞穴中的更新世中晚期大熊猫-剑齿象动物群成员。

源自大量不同物种的化石被视为同一种药材,这在中药中极为罕见,而这种特性恰好迎合了早期古生物研究者的需求。

在哈伯勒来到中国之前,英国古生物学家理查·欧文爵士就已经通过驻中国台湾领事从中药行购买龙骨,在1870年的研究报告中,他不仅断定了龙骨的化石身份,还从中命名了至少6个新物种;几年之后,德国人李希霍芬从云南、四川药铺收集的龙骨里又找到9个新物种;通过哈伯勒搜集的龙骨,施罗塞至少分辨出92个物种,其中29个是全新的;更值得一提的是英国古生物学者胡步伍,他于1935年从杭州药铺的龙骨里发现了一种新的剑齿象,他大笔一挥将其命名为——药铺剑齿象 Stegodon officinal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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