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通常认为,博士后的前方是一份高薪酬、备受尊重的终生教职。而他们拥有对科研十足的激情,也对职业前景充满希望。但是,根据《自然》杂志今年6-7月首次对博士后遭遇、职业前景以及心理状态等的调查显示,实际情况或不容乐观。51%的受访者表示自己因为工作时间长、缺乏工作保障、遭受霸凌和歧视带来的心理压力,打算离开科研领域。而2/3的受访者表示,这次疫情给他们的职业生涯带来了负面影响。
对于博士后来说,工作时长超出合同规定,是一件较普遍的事。31%的受访者表示,工作时间比合同要求的每周至少40小时,还要多出至少10小时。有8%的人表示,他们的工作时间超出了20小时甚至更多。而接近97%的人表示出现过周末被占用的情况,49%的人表示在研究生涯中,这种情况出现了不下20次。在很多博士后看来,平衡科研和生活是一件很艰难的事。在调查中,仅有40%的受访者表示,能实现研究和工作上的平衡。
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由于在科研上花费的时间过长,他们很少有时间能考虑其他事情。受访者普遍对现状和未来存在焦虑。32%的人表示博士后工作不及预期,只有12%的人表示超过预期。56%的受访者对职业前景表示悲观,只有不到一半的受访者表示会向当初年轻的自己推荐从事科研。
今年疫情对博士后的影响十分严重,全球的学术实验室都被迫关闭或者减少开支,这些机构的经费预算被迫削减。
疫情也威胁到了学校获得赠款、提供奖学金和其他支持博士后研究的经费来源。80%的受访者表示,疫情阻碍了他们进行实验和收集数据。近2/3的人认为,这次疫情对他们的职业前景造成了负面影响。还有13%的受访者表示,由于疫情的蔓延,他们已经失去了一份博士后工作或一份工作的录用通知。对于这些还处于职业最初阶段的博士后来说,这次疫情加剧了原本的艰难情况——研究资金十分有限、就业竞争激烈和职业上的不确定。
但值得欣慰的是,大约2/3的受访者(其中80%目前在北美或欧洲工作)依旧把学术研究视为理想职业。
在调查中,60%的受访者表示他们对自己的职位感到满意。80%的人表示由于对研究感兴趣,3/4的受访者对研究的独立性感到满意。不同学科的满意度有所差异。在生态和演化领域(占受访人数的8%),69%的受访者表示他们对目前的职位感到满意,这是所有学科中最高的。
但是生物医学和物理学博士后的不满意度却是最高的,均达到了28%。在生物医学研究者中,57%的受访者表示满意,14%表示谈不上满意或不满意。有一半的人说,他们的满意度在过去一年下降了。调查还发现,博士后对生活的满意度随着时间推移而下降。26~30岁之间的年轻博士后满意度最高,达到了66%。对那些只从事了不到两年的博士后研究的受访者来说,满意度也挺高(64%),但是那些资格更老的博士后的满意度却较低。
在调查的评论区,一位美国的化学博士后写道:“博士后的工资只是助理教授的一半,只比研究生多几千美金。但与此同时,我们要负责的东西比任何研究生都多。”42%的受访者表示他们的年薪在5万~8万美金之间,只有3%的人表示有更高的薪资。这与主要资助机构制定的薪资标准是一致的。但还有很多人的薪资低于这一水平,38%的受访者年薪在3万~5万美金之间,15%的受访者表示他们的年薪少于3万美金。
不同地区的收入差距很大。在大洋洲的受访者中,年薪超过5万美金的比例最高,达到84%,依次是中北美洲(70%)、欧洲(29%)和亚洲(13%)。但某些学科领域的收入更好。天文学和行星科学的博士后中,63%的受访者的年薪超过5万美金,是所有学科中最高的,但这个人群仅占调查总人数的3%。
一半生物医学研究者(51%)的年薪超过5万美金,但是在社会科学和生态与演化学的博士后中,这个比例分别只有43%和36%。
除了长时间的工作,工作前景和薪酬不稳定外,博士后还会面临工作期间遭遇歧视或骚扰、不平等以及霸凌等情况,这严重威胁着他们心理健康。由于这些因素造成的心理压力,51%的博士后受访者考虑过离开科研领域。其中,男性与女性受访者中,考虑过停止科研的分别有46%和55%。
近65%的博士后表示自己遭受过权力上不平衡或受到霸凌,40%和24%的受访者表示受到过性别歧视和种族歧视。在国外工作的博士后比在本国工作的同行更有可能受到骚扰或歧视,两者比例分别是25%和21%。在这一调查中,女性受到歧视或骚扰的比例是30%,高于男性的18%。只有一半的受访者表示,他们的机构在支持性别平等方面的工作比较充足,而略多于1/3的人表示他们所在的机构完全解决了这些问题。
一些让博士后焦虑的行为,通常来自于所在实验室的导师或主任。当被问及骚扰或歧视的来源时,57%的受访者表示是他们的导师或项目负责人(PI)。但受访者指出,他们从PI或指导者那里并没有获得什么指导。超过一半(55%)的受访者指出,每周他们只有不到一小时的时间和实验室PI面对面交流,1/3的人表示,每周有1~3小时的面对面交流时间。49%的受访者表示他们曾因工作带来的抑郁或焦虑,想要寻求帮助。
有23%的人曾获得了这方面的帮助;而还有26%的人表示想要获取心理上的帮助,但还没有找到相应的方法。从事的研究领域也是一个十分关键的影响因素。在生态和演化学、生物医学的博士后受访者中,分别有23%的和20%表示已经接受了心理健康方面的帮助。相比之下,化学和工程专业只有13%和11%的受访者,得到了类似的帮助。而相比于其他一些群体,博士后似乎更不愿意就心理健康问题寻求帮助。
在《自然》杂志2019年对博士生的一项调查中,36%的受访者表示,曾因博士研究中出现的抑郁或焦虑寻求过帮助。今年,在世界各地设有办事处的学术传播公司开科思(Cactus Communications)调查了13 000多名不同职业阶段的科研人员,37%的受访者表示曾因心理问题寻求过帮助。这些数字都远高于博士后中的比例。
而出现这一现象的一个可能原因是,对于有心理健康问题的博士后来说,寻求帮助可能并不容易。博士后经常会陷入一个介于员工和学生之间的灰色地带,他们可能没有资格获得所在的机构向其他人提供的心理健康服务。在今年的调查中,只有27%的受访者认同“我所在的大学/机构,能提供足够的心理健康支持”,而只有18%的人同意“我所在大学的心理健康和福利服务是根据博士后的需求量身定制的”这一说法。
长期的工作,不确定的工作前景和薪酬外,以及工作环境中可能面临歧视或骚扰、不平等以及霸凌等,正在让更多的博士后选择离开。处于正式科研人员和学生之间的灰色地带,博士后很少获得他们应得的承认和支持。Hermankova说:“博士后撒下汗水,PI获得赞美。未来的博士后应该被当作一个能发声的重要群体。我想要他们的声音被学术界上层的人听到。”而大多数博士后目前所面临的处境,也是急切需要得到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