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炎热夏日的晚上,正在享受舒适睡眠的我,突然感觉到外露的左手臂上传来一阵难以名状的瘙痒感,像是有几根针状物正按照一定的规律轮番轻刺着我。
当我意识到那是某种长着六条腿的生物正在我的手臂上爬行时,一股寒意从脚趾头直窜脑门,致使我的大脑短路了几秒钟——我的本能告诉我应该用我的右手狠狠地拍向左臂上的生物,但我的理智告诉我如果这么做的话我的右手会摸到一些我绝对不愿意摸到的东西——或者是沾上一坨粘稠而且极为可怕的浆液。
最终,我选择了奋力甩手,在感到手臂上的物体尝试着抓住我的皮肤但最终失败后,留下的一丢丢痛感之后,我的眼睛借助微弱的光证实了我不太想证实的猜想——爬过我手臂的是美洲大蠊的若虫。
得亏物种日历现在改在了中午十二点推送,上面这段经历最多只会令人胃口尽失,而不至于夜不成寐。对于生活在南方的同学来说,美洲大蠊造成的童年阴影估计是一两页评论区都难以讲完的。
作为我们人类生活环境常见的蜚蠊目昆虫中体型最大的一种,成年的美洲大蠊体长能达4厘米左右。因此,一只快速地从视线范围中穿过的美洲大蠊很难不引起我们的注意。它们的体色通常是黑褐色的,胸甲的背侧会有白色的花纹,其中雄性的花纹要更明显一些。半透明的褐色翅膀从胸甲后侧开始伸展出来,若虫时期的翅膀非常短小,成虫的翅膀长度一般可以覆盖整个腹部还要再长出来一些,以交叠的方式收拢起来。
比起其他蟑螂,美洲大蠊算得上是非常擅于飞行的一种——我就曾经目睹过一个可怜的人在看见蟑螂发出大叫之后……惊飞的蟑螂闯进嘴里的惨剧。
美洲大蠊和其他被称作“蟑螂”“曱甴”或者“小强”的蜚蠊目昆虫一样,都有着令人讨厌的“打不死”的特点。首先,要打中一只蟑螂本身就挺不容易的,因为它们十分擅长“读空气”。美洲大蠊的头部有着细长触须,此外腹板靠近尾端的两侧还有特化的尾须,上面分布着许多细小的刚毛。
这两处结构能够通过感知到身边空气的细微振动,来读取是否有其他生物正在快速接近自己的信息,这也是美洲大蠊总能在我们的拖鞋落下之前逃离我们攻击范围的秘诀所在。即便拖鞋圣剑击中了蟑螂怪,也不一定能够对它们造成致命伤害。有研究发现,美洲大蠊和我们常见的几种蟑螂可以算得上是“骨骼精奇”。它们的外骨骼分节并不像看上去那样镶嵌得严丝合缝,相反,相邻的“板块”其实是可以滑动的。
如此一来,它们便可以通过滑动外骨骼板块来产生“滑动变形”的效果,使自己的身材变得更加扁平,除了能通过一些看上去几乎不可能通过的间隙外,也能使它们在受到拖鞋之类的、接触面较大的攻击时能够分散掉相当一部分的冲击力,避过致命伤——在知道了这一点之后,我就学会了在对蟑螂实施拍击时要附加上一个“碾”的动作,代价嘛……就是搞卫生麻烦一点……
传说北方的蟑螂是普通怪,南方的蟑螂是精英怪。
体型大的美洲大蠊不喜欢在室内生活,充其量只能算“半家居(peridomestic)”,比较难在低温环境里过冬,在北方不常见。另外也有着“蟑螂剁了头还能活很久”的传言——倒不是说传言不真实,只是这并不是蟑螂们的特技。由于昆虫开管式循环和肌肉位于骨骼内侧的特点,当部分肢体损伤的时候,伤口附近的肌肉很快就会收缩并堵住伤口,加上较低的血压,并不会导致太多的血液流失。
又因为它们的一些重要器官都集中在胸腹部,胸部也有控制肢体活动的神经节,所以被剁掉脑袋之后除了不能吃东西最终会饿死之外,其实对活动能力并没有什么影响。
话又说回来,这美洲大蠊和人类共存了那么长的时间,除了得益于很强的生存能力之外,很强的生育能力也是一个保障。和其他蟑螂相同,美洲大蠊也采用卵荚的方式进行繁殖,未孵化卵会被一个带有坚硬外壳的卵荚保护着,直至若虫孵出。
刚刚出生的美洲大蠊若虫呈现出一种非常可爱的、半透明的白色,但是会很快地转变成那种令人不愉快的黑褐色。若虫经过多次蜕皮之后会变为成虫,而在这个过程中除了要面对壁虎、白额高脚蛛等多种天敌的捕食之外,同类相残也是若虫减员的原因之一。另外,雌性美洲大蠊也能够产下未受精的卵荚进行单性繁殖。这种卵荚会孵化出一批雌性若虫。
除了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提高繁殖效率之外,在食物极其缺乏的情况下,它们产下这种未受精的卵荚后,就会把它吃掉来果腹。和喜欢一直带着卵荚到处跑的德国小蠊不同,雌性美洲大蠊更倾向于将卵荚排出,因此它们的卵荚被同类捕食的情况发生得要更加频繁一些。
虽然从各方面来说,大块头的美洲大蠊都挺让人讨厌的,还会传播一些致病甚至致命的病原体,但对于生态环境乃至于我们居家的“卫生”来说,它们似乎也有一些好处,因为它们能够轻易进入到一些我们和其他“清洁者”很难进入到的缝隙当中,摄食其中的各种食物残渣、皮肤碎屑,避免了一些更容易引起麻烦的霉菌或者细菌的滋生。
另一方面,美洲大蠊也已经演化成了高度适应人类生活环境的模样,在它们的消化道中缺少了它们野生亲戚的那些能消化植物纤维素的菌群,食性也变得更倾向于食用高糖、高淀粉质、高脂食物。可以说,离开了人,美洲大蠊的生活可能也会变得没那么“滋润”了。因此,我们和这些非常不讨喜的邻居,也只能继续过着“相看两厌”但又无法分手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