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男性比女性的平均身高更高?科学家一直认为性选择是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是,这种男性因为竞争交配权而变得比女性高大的理论,可能要被淘汰了。男性和女性之间最明显的生理差异之一,便是他们的平均身型尺寸:总的来说,男性要更高一些。教科书中的标准解释是——性选择和男性竞争的原因。这一解释可以追溯到查尔斯·达尔文(Charles Darwin)的《人类的起源》。
从本质上说,男性如果不需要为了获得配偶而进行激烈的身体打斗,那么或许人类的身形会更加均一。进化心理学将这一观点进行了延伸,并认为我们的行为方式会受到这些生物特征的影响,因此男性表现为更具侵略性、争强好胜;而女性则更心思细腻、温柔多变。
但在最近发表在《演化人类学》(Evolutionary Anthropology)上的一篇论文中,邓斯沃斯指出了科学的另一种解释。
她指出,“人类体型的大小是由性选择而导致”的理论依据十分缺乏,而且,更加合理的解释已经存在于医学和人类学文献中了——原因与“竞争配偶”无关,而是由于骨骼发育差异以及卵巢和睾丸分泌的激素(对骨骼发育)的不同影响。邓斯沃斯认为,这一问题不仅是对演化过程的讨论,还是与人类本质有关的讨论。
人类的两种性别之间的身高差异,是由繁殖成功率,而非生存成功率引导的演化特性。它经常被奉为性选择的经典例子。
但邓斯沃斯认为理论学家们的这一结论有点草率:“人们远没有意识到为性选择理论提供充分证据的重要性”。当邓斯沃斯对骨骼生物学和骨骼发育的相关文献进行深入研究,并着重关注了骨骼与激素的联系时,她发现了一个更为直接的解释,并意识到:“女性比男性矮是因她们绝大多数都拥有正常的卵巢。”卵巢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们比睾丸产生了更多的雌激素,而雌激素会影响骨骼发育。
这一基于激素的解释与人类性别身高的历史变化非常吻合。例如,在14世纪肆虐欧洲的黑死病之后,男性和女性的平均身高差增加了62%:男性增加了9厘米,女性减少了5.5厘米。这种男性身高的增加似乎是合理的,因为在大流行之后,人们的饮食可能更加健康,质量更好。而成年人的身高在很大程度上受到童年时期营养和健康状况的影响。但是,如果女性变矮了,是否意味着她们在那场瘟疫之后变得不那么健康了呢?
关于骨骼的争论,人们对于两性身高差异的雌激素理论并不陌生,但很少有人类演化生物学家对此给予过多关注。雌激素似乎只解释了男女身高差异发生的原因,但无法对更深层次的演化问题给出答案。但邓斯沃斯认为,这种设定具有误导性:“像生理学、内分泌学和骨骼发育方式这些过程怎么会与演化无关呢?
”男性比女性高源于一个直接的生理原因——雌激素对骨骼生长的影响,因此任何对雌激素分泌水平或时间有影响的因素,都会不可避免地影响人类两性体型差异的分化——即使这种差异不是自然选择的结果。
邓斯沃斯的论文不仅讨论了身高。她还指出另一项常见的假设——女性的骨盆比男性更宽,是因为女性需要把头部占比大的婴儿顺利生出来——这个观点同样存在缺陷。就像长骨的生长一样,骨盆的宽度很大程度上是由雌激素水平决定的。
上图为男性骨盆,下图为女性骨盆|图虫创意。邓斯沃斯解释说,没有证据表明臀围会影响生育的成功率。甚至在一些生育难度比人类更低的物种中这种臀部较宽的特点依旧得到了保留。例如,新生黑猩猩的头部相对于其母亲的产道要小得多,而雌性黑猩猩的臀部仍然很宽。
在邓斯沃斯看来,女性更加突出的骨盆宽度并非是为了有利于生育,而是为女性身体内部完整的生殖系统提供足够的空间:“比阴道占据了女性更多空间的,还有阴蒂、子宫颈部、子宫和卵巢,人体中有这样的空间已经很神奇了。”巴雷特说:“这是一种解释”,她笑称,“你可能会说,‘好吧,当然了。我们有一大堆东西需要安放,怪不得它更大呢!
’”巴雷特指出,造成两性臀部宽度差异的最简单的解剖学原因长期被忽视,这一事实也意味着,科学的包容性存在着系统性问题。“我们经常认为男性的身体是默认的‘初始版本’,而女性的身体则发生了某种偏离。当我们不再以某一类性别作为‘默认值’,去观察那些演化过程是如何导致性别差异时,就可以更好地对假设进行验证了。”
邓斯沃斯说,关于身高差异的“竞争假说”和关于臀宽的“分娩假说”都是演化过程中的假想故事。
但这样的故事似乎十分合理,并很有吸引力,它们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也有着真实的影响力。性选择描述的故事告诉我们男人天生就有竞争性。一个文明的人,为了表现出合作或友善的态度,就必须要对抗他的“本性”——他的整个身体就是为争斗而生的,男孩就是要有雄性的特点。邓斯沃斯说道:“它基本上能为性别的所有刻板印象背书,不论好坏。”但我们的身体可能会告诉我们一个非常不同的故事。
巴雷特说:“我们需要对所有的演化假设进行更好、更严格的测试,尤其是对于人类本身的演化史。我们对自己(演化历史)的描绘和认知会影响我们的态度和行为。而一幅不够准确的演化描述的代价是不容忽视的。”“我们讨论的是人类的演化,讨论的是如何讲述我们自己起源的故事。”这就是为什么一个正确版本的故事如此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