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间，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感染科主任张文宏医生的学生早餐言论引起了不小争议。他提出，为了增强身体免疫力，“现在中国孩子早上只能吃鸡蛋、牛奶，不许吃粥。”他的话有没有道理呢？什么样的早餐能给孩子们最强健的体魄呢？我们今天来介绍一个90年前的学生早餐食谱。从效果来看，这个早餐食谱让14岁的中学生平均长高了10厘米，因此被世界各国竞相模仿。
这个早餐食谱，就是大名鼎鼎的奥斯陆早餐（the Oslo breakfast）。既然能让中学生长个儿10厘米，很多人会想当然地认为，这个早餐应该是非常丰盛的吧。其实不然，按照现代人的角度，这个早餐甚至有点清淡。奥斯陆早餐食谱是这样的：两片全麦面包、黄油、一根香肠或者一片奶酪、半个苹果或半个橙子、236毫升鲜牛奶、一根胡萝卜、9月到次年3月附加一勺鳕鱼鱼肝油（富含维生素A和D，但多吃会中毒）。
这个早餐食谱是挪威著名营养学家、奥斯陆大学的教授Carl Schiøtz在20世纪20年代末设计的。在20世纪30年代，挪威首都奥斯陆的每个中小学生都要吃这种早餐。实际上在19世纪90年代，奥斯陆和卑尔根的市政府开始为有需要的小学生每周提供3-4天的免费热餐。不过这些早期校餐的营养受到了广泛质疑。但是不少营养学家批评，这种学生餐缺乏蔬菜，非常肥腻，不适合儿童。Schiøtz也是批评者之一。
Schiøtz坚信，科学是一个社会走向现代化和理性的唯一道路。1927年，为了给学生仔提供营养的校餐，奥斯陆政府请他来设计食谱。那个年代的挪威和现在不可同日而语。因为受到一战的打击，挪威非常贫困，许多人都吃不饱饭。在这样的背景下，Schiøtz要做的不仅是给正在发育的青少年提供足够的营养，还需要合理控制开支，保证校餐项目的可持续性。
实践证明，Schiøtz的食谱不但有效，而且性价比很高，他用的都是并不昂贵但富含营养的食材。此外，因为食材不需要加热，学校和政府还节省了一笔开支。食谱被设计出来后，首先在奥斯陆和卑尔根进行试验。仅在试验阶段，Schiøtz的食谱就取得了惊人的成绩：小学生们体重增加了，免疫力增强了（感染变少了），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成绩也变好了。
在奥斯陆早餐的喂养下，和没有参加早餐计划的青少年相比，参与这个计划的14岁少年的身高增加了近10厘米，从153.4厘米窜至162.8厘米。这个数据看起来很夸张，但实际上对于发育中的青少年来说，营养补充带来的一年几厘米的身高增量是很普遍的现象。比如，我国在2011年也开展了农村义务教育学生营养改善计划，中央财政为3700万学生提供每生每天4元的营养膳食补助资金，改善他们的伙食。
根据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2017年的评估，加入了该计划的11岁男生和女生的身高比2012年分别增长了5.7厘米和5.6厘米。而在当代发达国家，13岁的男生长到14岁时的身高平均增量也有8-9厘米。由于效果拔群，1932年，奥斯陆的所有小学生都开始吃学校提供的这款免费早餐，后来中学生也可以享用了。而到1938年，挪威的65个城市中有25个城市开始为中小学生提供奥斯陆早餐。
到了40年代，奥斯陆早餐的效果说服了西方世界，英国、美国、澳大利亚和欧洲的其他国家都纷纷开始效仿。就拿英国来说，虽然位列强国，但战时的英国为儿童提供的伙食也没什么营养，儿童的主要食物是白面包、鱼和薯条。对，就是现在的英国“国菜”。英国皇家学会的杰出生化学家、伦敦大学的Jack Drummond于1939年在伦敦附近主持了一项奥斯陆早餐试验，130个贫困儿童参加了这个实验。
这个实验大获成功，Drummond表示：“吃上了奥斯陆早餐的伦敦儿童的脸色比附近小镇的孩子要好，身高也高出25%”。奥斯陆早餐的效果在英国也获得科学界认可后，为了解决儿童的营养不良问题，二战时的英国政府开始鼓励国民参照奥斯陆早餐的食谱进食。你可能会认为，这些孩子身高的增长是奶制品带来的吗，光喝牛奶行不行？
为了研究这个问题，1940年，比利时的研究者E. J. Bigwood和同事对比了奥斯陆早餐和普通牛奶的效果差异。1938年11月到1939年3月间，比利时布鲁塞尔的3个学校，共计670个5-16岁的中小学生参与了这项研究。每个学校都有控制组（不提供学校统一早餐）、牛奶组和奥斯陆早餐组。牛奶组的小朋友可以在早上上课前喝420-450毫升的牛奶。
奥斯陆早餐组的小朋友的校内早餐和奥斯陆本土的版本大致相同。经过测算，牛奶组和奥斯陆早餐组的钙质、维生素D的摄入量是一样的，但是奥斯陆早餐组摄入的卡路里、蛋白质、脂肪、维生素A、维生素B1，以及维生素C含量更高。从结果来看，和牛奶组以及控制组相比，奥斯陆早餐组显著增加了男孩的身高，但是对女孩身高的效果不明显。因此至少对男孩来说，奥斯陆早餐是非常有价值的。
但是二战进入白热化后，由于粮食供应不足，各国的奥斯陆早餐计划才被打断。而在战后，由于生活条件的改善，许多家庭可以为孩子提供营养的早餐，因此世界各地的奥斯陆早餐计划才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虽然奥斯陆早餐计划仅持续了20年，但它却永远改变了那些参与了这个计划的孩子的一生。
挪威经济学院的经济学教授Aline Bütikofer和同事利用挪威统计局的数据，对1910-1932年间出生的挪威人的经济生活进行了跟踪研究。这项发表于2016年的研究发现，奥斯陆早餐使参与者的受教育年限平均增加了0.1年，收入增长了2-4%。20世纪50-60年代，瑞典实施的小学生免费午餐计划也展现出了类似的长期收益。
瑞典隆德大学的学者Jesper Alex-Peterson和同事对瑞典国家档案馆的数据进行分析后发现，和学校没有免费午餐计划的小学生相比，校餐受惠儿童成年后的身高更高，收入增加了4%，认知能力也更好。时至今日，你依然可以亲身体验奥斯陆早餐带来的变革，因为奥斯陆早餐永远改变了挪威人的饮食习惯。在奥斯陆早餐计划之前，挪威人早餐一般吃的是咖啡、白面包，和燕麦粥。
而现在，在挪威的宾馆和餐厅，你吃到的早餐一般就是奥斯陆早餐的变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