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申请基金的道路上披荆斩棘的前辈们,教你如何避开误区,增加成功率。保育科学家Aerin Jacob(右)和同事在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开展实地研究。来源:Tristan Brand Kylie Ball刚开设基金申请写作组的时候,经常提及自己职业生涯中种种成功和失败的案例。“我说,‘我申请到的经费超过了2500万美元,拿到手了60多个基金。但是我失败的次数可能是这个的两倍。
’许多青年研究人员常常因为申请被拒而一蹶不振。但在我看
来,申请被拒也能让你学到很多东西。”写基金是科研人员的工作之一,他们每年都要寻求新的项目经费。大部分申请书最后都被拒了,但研究人员可以化挫折为良机,寻找其他机会,写出更好的标书,熟悉整个制度。Ball说,花时间从自己的失误和别人的成功中学习,有助于增加基金中标的概率。除了创办学习组之外,Ball还是澳大利亚迪肯大学的一名行为科学家。
对经费的争夺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激烈。欧盟委员会的Horizon 2020是欧盟有史以来最大的研究和创新项目,其为2014-2020年设立的经费将近800亿欧元。在它首轮召集的100个方案中,成功率为14%,不过有些类别的成功率低一些。欧盟委员会现已公布了Horizon Europe的方案,这个1000亿欧元的项目将超越Horizon 2020。
自2017年以来,澳大利亚国家健康与医学研究委员会接受的项目申请一直低于20%。2017年,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NSF)一共收到了49415份申请书,资助了其中11447项——不到25%。也就是说,NSF在一年的时间里拒绝了几万份申请。知名科学家并非无往而不利。就在2009年分子生物学家Carol Greider荣获诺贝尔奖的同一天,她得知自己刚提交的基金申请被拒了。
后来,她在纽约市冷泉港实验室的2017届毕业典礼上对毕业生说:“即使在你拿了诺贝尔奖的当天,怀疑派可能还在质疑你对自己的研究有没有点儿数。”想要提高基金中标率,科学家建议对所有基金进行拉网式调查,找出不同资助机构青睐的项目类型。NSF等政府机构一般喜欢能解决概念性大问题的基础科学研究,NSF环境生物学部项目负责人Leslie Rissler说。
相比之下,私人基金会倾向于资助能帮助改变社会的项目,或是能为基金会自身目标带来实际影响的项目。
Ball的建议是,在写申请书之前仔细阅读说明和要求。Ball最近详读了200页的在线资料才开始动笔。前头花的功夫会节省后来的时间,帮助研究人员判断哪些资助适合自己,哪些不适合。“如果你不能给出他们想要的东西,就不值得你花时间写这个申请。”她说。
久经沙场的科学家建议研究一下成功的申请书,这可以从可靠的同事和导师、大学图书馆或在线数据库获得。有个网站叫Open Grants,里面收集了200多份基金申请,成功不成功的都有,可免费阅读。基金申请人千万不要怕,大胆以发邮件或打电话的方式,询问资助机构最看重申请项目的哪些方面,COMPASS的执行主管Amanda Stanley建议道。COMPASS是美国波特兰一家支持环境科学家的非营利性机构。
过去六年来,她一直在西雅图保育研究资助机构Wilburforce基金会担任项目官。无论是这家基金会还是其他私人基金会,申请流程往往从简要介绍项目的“软推介”开始。这里应该涵盖几个最重要的点,Stanley说:“比如‘这是我打算做的研究。这是它很重要的原因。这是我本人和我合作者的一些简要介绍。你还想再谈谈别的吗?’”她说,一份成功的申请书必须与基金会的战略目标高度一致。
每个机构都有自己的一套流程,但接下来的步骤无外乎电话交谈、一份书面摘要,最后还会邀请你提交正式申请。“一旦项目官邀请你提交申请书,你拿到经费的概率就非常高了。”Stanley说。
申请人应当站在基金评审的角度思考,这些人要看几十份申请书,面对的复杂课题经常超出他们的专业范畴,有时还要应付自己的研究项目。“试想一下,你现在又累又饿又烦,但还有50份申请要看。
”英国剑桥Babraham生命科学研究所的Cheryl Smythe说,“从你作为申请人的角度想一想,如何让他们尽可能轻松点。”格式是非常重要的,加拿大“从黄石到育空保育计划”(Yellowstone to Yukon Conservation Initiative)的保育科学家Aerin Jacob说。空格和标题加粗能让标书更容易阅读,插图也是。
“学生往往会无意或有意地把有的信息都写上,想方设法调整边距大小,缩小字体,多写一行是一行。对于审核人来说,这看起来很累。”Jacob说。Ball提醒要注意避免一些基本的雷区,比如拼写错误、语法错误,或是超出字数限制。这种错误会让人质疑申请人对待研究的严谨态度,她说。关键词对于索引和搜索引擎至关重要,不要到最后再添加,Ball说。她曾经给一项促进女性身体锻炼的项目申请书用了“女性”这个关键词。
由于这个主题词太过宽泛,她的申请书最后落到了一位社会学和性别研究专家的手里,而不是锻炼或营养学专家这里。这份申请在这轮评选中的得分并不高。为了防止评审人越读越困,Jacob认为要使用清晰的表达,少用多音节术语。如果技术性细节确有必要,可以在复杂的句子最后用一句话概括。回想自己早期的申请书,Jacob记得自己当初过于纠结用词,没有提炼表达。
“这就像在说‘我建议研究多次破坏后的森林景观的空间和时间修复的异质性’,而不是‘我想知道森林在砍伐、焚烧和播种后会发生什么,以及如何重新生长。’”她说。和论文相比,基金的投机性更大,更需要毛遂自荐,Rissler补充道。“基金就是要说服评审,让他们相信你的想法有价值有意义。”她说,“你可以往大里说你的想法会给科学和社会带来哪些长期影响。而论文对于哪些能说和哪些必须说,则有刻板的限制。
”Stanley认为,接受科学传播方面的培训对于增强基金写作技巧很有用。她记得自己曾给一个私人基金会审阅基金申请书,许多研究人员都无法很好地说明他们的研究为什么重要。当她看到那些清晰又有说服力的申请书时,即使她的机构不是最适合的,她也愿意帮助这些申请人找到其他资助机构。申请书写得很给力的研究人员即使这次被基金会拒了,他们之后项目中标的可能性更高。
为了改进你的项目申请书,Stanley推荐COMPASS的一个免费交流工具Message Box Workbook,这个工具有助于找到内容的关键点,回答每位读者的灵魂拷问:“那又怎样?”科学类会议经常会举办专题研讨会,或是提供与资助机构沟通的机会,推荐一些基金写作的实用技巧。研究所的发展干事也能为研究人员与资助机构牵线搭桥。“一位好的发展干事是非常有用的,你应该和他们交朋友。”Stanley说。
Jacob接受过COMPASS和The Story Collider(一个科学写作机构)等类似机构的科学传播培训。她学会了如何用讲故事的方式讲述自己的研究。她现在会在申请书和面试中适当加入自己的个人信息,这有助于说明她想解决的问题,以及她为何想要为保育工作发声——这种冲突和个人决心是一个好故事的必要元素。Jacob发现这种方式很能引起共鸣。
“作为评审人,你对某个申请书的印象会深那么一点,面对一大摞申请书,你希望能看到和自己有共鸣的那个。”Ball还指出,清晰的目标会让你的基金脱颖而出。在她最早的一个大型项目申请中,她希望寻找预防增重的关键因素,设计并开展一个肥胖干预项目。现在回头再看,那些内容在经费规定的两年时间里根本做不完。她那次没有中标,得到的反馈是,如果分成两个申请可能效果更好。
“虽然很多人都想宣誓自己能在一个项目里解决这些庞杂、有挑战性的复杂问题,但现实一点吧,那是不太可能的。”Ball说。与合作者携手也能增加中标率。2019年初,Ball得到了澳大利亚糖尿病研究项目的资助,她在申请中提出与临床医生联手,帮助2型糖尿病群体养成健康的饮食习惯。在她职业生涯的早期,她只根据自己的想法写基金,不会采取临床医生或其他非学术合作者的建议。
这一次,她说自己把目光投向了现实世界的研究需要,而不是只顾着自己的看法。她不再好高骛远,而是把研究项目做小做细,看看这种方式是否奏效,为今后申请大型试验项目做准备。Jacob说,承认研究的局限性,而不是拼命达到预期的目标,这种做法不仅是可以接受的,更是值得提倡的。2016年,她递交了一项关于加拿大西海岸空间规划的研究,称项目可能会咨询到原住民社区的意见,这个项目没有通过。
她在第二年向同一批评审人递交了相同的申请,但她写得更自信更透明:她直言自己希望换一条路走,尝试不同于以往的研究方法。这一次,她明确表示希望聆听原住民社区的看法,用他们的优先事项来指导自己的研究。她拿到了经费。“我当时想,如果我朝着我以为资助者想要的方向去改,我可能就没有如实说出我真正的研究目标。”她说,“我只想诚实地面对自己,面对面试官,这就是我,这就是我想做的研究。”
写作是件难事,经验丰富的基金作者建议在这方面多花点时间。Smythe建议申请书的每一页都用一周的时间来完成,有些申请书只要几页,有些需要几年才能完成的大型合作项目的申请书动辄100多页。“写好一份申请书可能要几个月。”她说。专家表示,时间规划还应包括重写、校对,以及让朋友、同事和家人看一遍。修改到最后一刻会让几周或几个月的辛苦努力白费。
有一次,Jacob在最后一刻不小心递交了一份未定稿的版本,而不是最终版。递交版本的部分章节被加粗标黄,旁边的批注还写着:“自己注意:表述有待提高。”她当然没有拿到经费,但也再没有重蹈覆辙。Smythe认为还要给技术故障留有余地。有一次,她接到一位其他机构的研究人员的电话,原来他在提交经费申请时电脑突然死机了,此时距离递交截止只有半个小时。后来,她在最后一刻的前23秒替他提交了申请。“我的手都在抖。
”她说。那份申请没有成功,不过那位研究人员后来送了她一瓶不错的香槟。基金写作并不是到提交就结束了。申请人可能会被要求改写或补充信息。反馈意见有时候会和拒信一起发来,如果没有的话,申请人可以要求提供。巴西圣保罗大学的物理学家Luiz Nunes de Oliveira也是圣保罗研究基金会的项目协调人。他在这份工作中,有时会遇到申请人希望继续跟踪自己被拒的基金。
“我们会坐下来看一遍他们的简历,然后你发现他们有很多值得自我介绍的地方,但都错过了。”他说,“你要做的是给资助机构写邮件,申请安排一次面试。”Jacob建议悉心听取这类反馈意见,用来提高下一份标书的质量。读研时,她曾申请了加拿大自然科学与工程研究理事会(NSERC)的基金,但第一次没有中。
之后她通过邮件请求反馈(她在理事会官网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了邮箱地址),她看到了自己的分数,原来是她本科期间的几次低分项目拖了后腿。虽然往事不可追,但了解了这些信息,她就努力让申请书的其它方面更加出色。她不断丰富自己的研究和实地经验,与资深同事合著论文,建立专业关系,让他们做她的推荐人。终于,她的第三份标书通过了NSERC的审核,那时距离她第一次被拒已经过去了两年。
负面意见是很好的学习机会,Rissler说。她留存了自己收到过的最差的评论,那是她在2003年向NSF递交的一份标书的反馈。当时,她正在从事比较系统地理学的博士后研究。她说那个反馈意见看得她很难受。里面说,她的申请书难以理解,通篇都是陈词滥调。这封信现在皱成一团躺在她的抽屉里,等着传给下一代。Rissler当初收到这封信后打电话给项目官,问他们为何要把这么负面的意见给她看。
他们告诉她,提出批评的只有这一个人,专家组后来推荐让她的项目过审,最后也确实通过了。“这让我学会了一定要坚强。”Rissler说,她现在帮助其他科学家做一些基金相关的最终决策。她强调说,虽然评审人的意见可能会相左,但申请书要经过多轮独立专家评审,其次还有专家组讨论,以及项目主管的检查。
她说,写基金容易让青年研究人员感到焦虑,但是对于那些愿意花时间酝酿想法,愿意在反对和负面意见中迎难而上的人来说,这里面也藏着巨大的机遇,“对于我们看不到的标书,连评审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