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蜻蜓是我小时侯的小小英雄,多希望有一天能和它一起飞。在中国的多数地区,尤其人口稠密的城市环境,黄蜻(Pantala flavescens)是最常见的蜻蜓。黄蜻在较早的中文文献中常被称为“黄衣”,在中国台湾地区被称为“薄翅蜻蜓”。得益于出色的迁徙能力,黄蜻也是世界上分布最广的一种蜻蜓。
作为蜻蜓目差翅亚目的一员,黄蜻有着非常标准的蜻蜓的外形:硕大的复眼几乎占据了整个头部;紧凑而结实的胸部没有显著的分节;两对密布翅脉的平整翅膀平展在身体的两侧;3对多刺的短足和细长如尾巴一般的腹部。和所有的蜻蜓一样,黄蜻的触角很短,易于忽视。如果你发现了“触角超长的蜻蜓”,也不要吃惊,其实它是蝶角蛉。蝶角蛉常被误认为是长触角的蜻蜓,甚至还登上过新闻,但实际上,它们与蜻蜓关系甚远。
小时候,我住在北京的胡同里。因为远离河流湖泊之类的水体环境,黄蜻几乎是我童年所见过的唯一的蜻蜓。白天时,集群的黄蜻在天空中缓慢平稳地飞行,捕食飞虫,它们有时还会和家燕打个配合,上下夹击剿灭成团飞舞的蚊虫。到了黄昏,飞了一天的黄蜻便会寻找低矮的植物枝条停落,谨慎地选择一根树枝吊挂,直到第二天清晨。
刚刚停落下来的黄蜻非常机警,常常会试探多次才落下;而一旦落实,逐渐入睡的黄蜻便对周围的扰动愈加迟钝,这正是小孩子抓住它们的难得良机。
伴随着家长们晚饭后的闲聊,胡同口的花园就成了小孩子们“捏蜻蜓”的首选之地,有时数量众多的黄蜻甚至能在一枝树杈上停落一串。不过大人们总会在回家前让孩子把捏到的蜻蜓放掉,并告诉他们这些蜻蜓是灭蚊能手,都被你抓走,大家就要挨蚊子叮了。我还记得每逢下雨之前,大群的黄蜻就会在胡同口的道路上低飞,这个时候,用蒲扇、扫帚都可能把它们扑打下来抓住;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它们叫黄蜻,老人们都称之为“蚂螂”。
直到高中之后,我从书中逐渐查到包括黄蜻在内的各类常见昆虫的名字,而我又惊讶地发现,很多昆虫相关的书籍,其实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经出版,只不过儿时的我没有渠道获取这些知识罢了。每每想到这里,又要感慨现在孩子们获取知识的便利和快捷了。黄蜻雌雄体征近似,不易区分,但一些老熟的雄性黄蜻的身体会稍带红色。正是这一抹红色,使它们成了胡同孩子们追捧的闪光宝可梦“红辣椒”,抓到一只便能炫耀半天。
现在回想,当年胡同里的小孩也真是没有见识,就跟我一样,第一次在河边见到全身通红的红蜻(Crocothemis servilia)时,惊掉了下巴。
和其他现生昆虫都不同,雄性蜻蜓有两套生殖器官:腹部末端是真正意义上的生殖系统所在地,这里产生精子;而后,它们要将精子转移到位于腹部基部的第二生殖器,并在交配过程中把精子从这里交接给雌性。
也正因此,蜻蜓的交配呈现一种让人匪夷所思的环状——雌性的腹部末端接触在雄性的腹部基部上,在昆虫中也是绝无仅有。为了保证雌性顺利产下属于自己的后代,雄性黄蜻在交配后不会立刻分开,继续用肛附器衔接着雌性的头颈部,并带着它来到水边产卵。这就是你有时看到两只蜻蜓连成一串飞行的原因。
和其他蜻科成员一样,黄蜻没有发达的产卵器,它们以点水的方式产卵。
雌性黄蜻的卵会在飞行时从腹部末端逐渐排出,当积累成一小块的时候,它们就会低飞到水面,在飞行过程中用腹部末端接触水面,把卵点入水中。虽然很多人从小就听过“点水蜻蜓款款飞”,实际上并不是所有蜻蜓都“点水”产卵。蟌类和蜓科的蜻蜓,会停落在水生植物上,甚至会顺着植物潜入水下,用发达的产卵器穿刺水生植物来产卵。而大蜓科则会以类似插秧的动作,把卵直接戳进水下的泥土里。
还有一些蜻蜓能把卵产在远离水体的多样环境之中,这是随着对环境的变化而产生的适应性进化。
黄蜻分布非常广泛,全球的温、热带地区几乎都可能见到,它们甚至曾出现在海拔6200米的喜马拉雅山地区,成为有记录的飞行高度最高的蜻蜓。凭借出色的繁殖、飞行和迁徙能力,黄蜻也是一些海岛,诸如复活节岛上出现的唯一蜻蜓。在夏季,它们还可能迁徙到加拿大北部这样的寒冷地区,尽管严酷的冬天让它们无法定居。
尽管多数蜻蜓的一生都不会远离生养它们的水体,但与这些偏安一隅的蜻蜓不同,黄蜻作为少有的有远距离迁徙能力的昆虫,凭借着出色的飞行能力,可以集大群漂洋过海,从东亚一路迁徙到南亚,甚至非洲这样遥远的地方。在你抬头感叹夏季时,这些心怀诗与远方的温和过客也在把你装点成漫漫征途中的风景。这个夏天,让我们一起抬头相望,祝它们一路顺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