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建奎的基因编辑婴儿事件引起广泛关注,今天,美联社曝光了一则与该事件有关的新消息。如贺建奎所言,他对两名女婴进行的基因编辑试验虽然没有公开,但绝对不是无人知晓。至少,有一名诺奖得主早在两名女婴诞生的几个月前,就知道了这个消息。这名科学家叫Craig Mello,由于发现RNAi现象,共享了2006年的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他的另一重身份,则是贺建奎所开公司“瀚海基因”的科学顾问之一。
几个小时前,几段电子邮件对话被曝出。去年4月,贺建奎给Craig Mello教授发送了一封直白得不能再直白的邮件。邮件标题是“成功了!”。正文很简短。贺建奎告诉Craig Mello教授,基因编辑的胚胎已经被植入妇女体内,并且让妇女成功怀孕。Craig Mello教授回复了贺建奎的邮件。正文中,他重申了许多科学家在过去1、2个月内重申过的观点。
这种基因编辑没有医学上的必要,贺建奎是在拿孩子的健康来冒险。他本人明确对此应用表示“不支持”。但美联社的报道,则讲述了故事可能的另一面。报道称,贺建奎在2017年的一次公司会议上,和Craig Mello教授有过沟通。其中,他谈到了用基因编辑工具来预防HIV感染。依照Craig Mello教授本人之前的声明,他并不知道贺建奎真的打算去亲身试法。
但美联社称,一封邮件表明,会议之后,Craig Mello教授给贺建奎联系了一位同事,讨论“贺建奎正在考虑的一种疗法的风险”。一位叫做Katherine Luzuriaga的传染病专家回复说她期待讨论。Craig Mello教授拒绝了美联社的采访要求,只是重申他一贯不支持贺建奎对婴儿的基因编辑。他本人也已经辞去了“瀚海基因”的科学顾问一职。
Katherine Luzuriaga教授则没有对采访的要求作出回应。但美联社犀利地指出,就在去年11月,在贺建奎的新闻刷屏前的一周,Craig Mello教授还参加了一次公司会议。许多科学家指出,既然知道了基因编辑婴儿将要诞生,Craig Mello教授为什么选择了沉默?我们需要一个解释。这一事件依然有许多疑点。
Craig在四月份就已经知道基因编辑婴儿的存在,但直到12月6日,事件曝光后一星期才辞去瀚海基因的科学顾问。Craig宣称他担任科学顾问一职并未收取酬劳,但他确实参与了公司会议,常规而言参会应该是有酬劳的;倘若他没有撒谎,那多半是他和贺建奎此前十分熟悉。
贺建奎称基因编辑婴儿实验和瀚海基因公司无关,但邮件显示,贺在得知怀孕的当天就立刻告知Craig,邮件正文也没有背景介绍直接两句话告知结果,这些都似乎暗示,贺与Craig的关系并非仅仅是公司老板与科学顾问的关系,可能还存在更加深入的合作。无论如何,至迟在2018年4月,Craig已经明确知道这个实验正在进行,明确知道它违反伦理和学界共识,明确掌握了一个阻止实验的机会,但是他选择了沉默。
但Craig并不是唯一一个事先知情的人,还有另外几位研究者知道此事,他们也没有采取行动。明尼苏达大学生物伦理学家李·特纳认为,这反映了科学界整体的一种沉默文化。他说,“(学界)错失了很多机会”。学术讨论是基于事实的,其最重要的渠道是会议宣讲和同行评议论文,口耳相传的内容不能作数。因此威斯康辛大学伦理学家阿托·查洛指出,面对一个尚未发布的实验,研究者缺乏熟悉的渠道处理它,没有显然的办法引发关注。
但是这些年来一系列问题暴露了这个想法的缺陷:并非每一个发生在学术界的问题都是学术问题。导师的压榨文化,实验室性侵害,还有实验设计中的伦理,这些都不应该按照学术讨论的框架对待;但因为研究者习惯于学术思维,时常在萌芽时期未能得到充分重视和讨论,最终造成伤害。甚至在事件曝光之后,都有一些加害者以这种思维为自己辩护。比起Craig一人的沉默,学术界的整体讨论氛围,才是更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