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我们从今年五月将在斯里兰卡召开的《濒危野生动植物国际贸易公约》（CITES）的第18次缔约方大会说起。CITES第18次缔约方大会。图片：cites.org
首先需要解释下CITES的附录是什么。CITES是于1975年起正式执行的一份国际协约，主要通过对野生动植物及其制品的进出口进行限制，以确保与之相关的国际交易不会危害到物种本身的延续。CITES的主张，并不是完全禁止野生动植物贸易，而是根据它们受威胁的程度，来分级管制（其实“分级管制”在其他一些问题上也很重要），而CITES附录就是贸易受限的野生动植物名单，共分三个级别。
附录Ⅰ所列为受到灭绝威胁的物种，除特殊情况外，附录Ⅰ的物种一般是禁止国际贸易的。比如中华穿山甲（Manis pentadactyla）。附录Ⅱ这一部分物种，灭绝危机还没有迫在眉睫，但情况也很严重，必须要对国际贸易进行严格限制，比如可做木材的东北红豆杉（Taxus cuspidata）。附录Ⅲ指那些由任一公约的缔约方提出，需要其它国家协助限制贸易的物种。
比如蒙古栎Quercus mongolica，中国出口的不受限制，但是俄罗斯提出把它放进附录Ⅲ，所以从俄罗斯出口的就会受限。
关于“红木”的国标规定列入CITES附录的植物，主要有三个用途：木材、园艺和香料药物。后两种用途暂且不表，下面我们就单单来盘点一下，附录里的木材植物。一说到受威胁的木材植物，或许很多人都会想到红木。
我国的新红木国标中，收录了5属8类29种植物（其实是28种，巴里黄檀Dalbergia bariensis和奥氏黄檀D. oliveri为同物异名，但是新国标没改）。这其中有14种都是豆科黄檀属的成员，英文统称为玫瑰木（rosewood）。在2017年的修订中，黄檀属植物除了巴西黑黄檀D. nigra位列附录Ⅰ，其它全都被放进了附录Ⅱ，包括黄花梨和剩余的6种黑酸枝、6种红酸枝。
实际上，黄檀属有300多种植物，其中既有交趾黄檀D. cochinchinensis、巴西黑黄檀这样受到严重威胁的物种，也有很多物种生存无虞。所以，今年印度等国提出将印度黄檀D. sissoo从附录Ⅱ中删除，因为印度黄檀不光在南亚有广泛的野生分布，在其他热带地区也都有引种，都快成入侵物种了。捎带一句，印度黄檀的木材有浓烈的香气，有研究认为它就中国古籍里记载的“番降香”。印度黄檀。
图片：wood-database.com
各大木料的囧途在红木国标中的黄檀属植物里，“香枝木”（也就是黄花梨）的情况比较微妙。国标中的香枝木只限定了降香黄檀D. odorifera这一个物种，主要产地在海南岛，市场也在中国，基本不涉及国际贸易，本来可以不用管。
但现在发现，降香黄檀是东京黄檀D. tonkinensis的同物异名，应该归并，后者的木材就是所谓的“越南黄花梨”，主要产自东南亚，目前受威胁严重。归并后，黄花梨的国际贸易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受到限制。海南海口市人民公园的两株降香黄檀。曾有人在台风期间偷锯降香黄檀，园方现已加装摄像头、配备岗亭，并安排人员24小时巡逻。图片：东方IC
此外，红木国标中，紫檀属的檀香紫檀Pterocarpus santalinus和刺猬紫檀P. erinaceus也都位列附录Ⅱ——檀香紫檀的木材就是紫檀木的正品，刺猬紫檀的木材属于花梨木类。在今年的提案中，东非的马拉维提出将染料紫檀P. tinctorius也列入附录Ⅱ，它的木材就是近年来市场上流行的“血檀”，木材性质和真·紫檀木非常相似，但是价格低廉，是紫檀木的伪品。
染料紫檀在非洲原产国被大量砍伐，状况岌岌可危。状况类似的还有三种古夷苏木，它们在国内市场上的名字是“巴西花梨”，冒“花梨”之名以提高身价。
能文也能武中国市场对森林的破坏确实不小，但是欧美国家也有份。比如哈利·波特他爸的魔杖，材质是桃花心木（mahogany），这种木材本来是欧洲人眼中的上等家具用料，地位和红木在中国差不多。
桃花心木是楝[liàn]科的桃花心木Swietenia mahagoni、矮桃花心木S. humilis、大叶桃花心木S. macrophylla的木材，它们都是附录Ⅱ物种。桃花心木椅子。图片：Los Angeles County Museum of Art
伏地魔的魔杖是紫杉木做的，应该是欧洲常见的欧洲红豆杉。虽然紫杉属有很多物种都在CITES附录里，但欧洲红豆杉却不在，所以目前他的魔杖完全合法。图片：《哈利·波特与死圣》
除了魔杖，木材还能做乐器。巴西黑黄檀是豆科唯一一个附录Ⅰ物种，木材名叫巴西玫瑰木，为了做高级的吉他才被大量砍伐直到濒危。但是乐器价高量少，区分商业出口和乐团携带等非商业用途比较麻烦。所以现在CITES常务委员会修订了一些乐器相关木材的注释，把限制标准从“每次总量10千克”改为“每件500克”，并且取消了对成品乐器和零件的管制。巴西黑黄檀做的吉他。图片：edroman.com
所谓文体两开花，体育界也会用到一些濒危木材。比如蒺藜科的愈疮木属Guaiacum spp.和萨米维腊木Bulnesia sarmientoi，都是附录Ⅱ物种，它们的木材统称绿檀，氧化后是绿色的，闻着有股话梅味。国人做家具尚红尚黄尚黑，但嫌弃绿色，没人喜欢摆一屋绿桌绿床绿柜子。所以虽然绿檀在国内很常见，但不怎么用来做家具，价格也很低廉。这些绿檀木最大的用途有两个，一是提炼香精，二是做草地球。
草地球运动起源于英国。图为愈创木制草地球，其实它不怎么绿，特别绿的绿檀是维腊木。图片：icollector.com
此外，柿子我们很熟悉了，它的远方亲戚也会被用作木材。马达加斯加的所有柿属Diospyros spp.植物都是附录Ⅱ物种，它们的木材大多颜色深黑，可以作为乌木（ebony）使用，国内也称作黑檀，可用于家具和乐器，也是台球杆的高级材质之一。乌木制桌球杆。图片：aliexpress.com
现在，已经有90个国家提交了对附录的修订提案。总体来说，今年CITES附录的修改提案，既有追加物种和加强限制的内容，也有合理放宽限制的调整——当然最后还是要看讨论的结果是否通过。物种保护和经济利益确实有很多冲突的地方，但也不是完全针锋相对。找到一个合适的均衡点，才是人类应该努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