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朋友,是个重度强迫症患者。他说自己超级害怕用勺子舀了东西后,勺子上沾满残留物的样子。可他偏偏又很喜欢喝蜂蜜牛奶。舀完满满一勺蜂蜜,看着勺子表面覆盖着的那层怎么抖都抖不掉的晶莹透亮的黏腻液体,那感觉,用他的话说,简直就像是被一股汹涌的咸湿海水拍了整整一脸。这个时候,哪怕是冒着被甜得齁死的风险,他也一定要把勺子径直放进嘴里,用舌头360°舔得干干净净。
这个时候问题就来了,为什么蜂蜜容易粘勺,而水就不那么容易呢?当然是因为黏度不同!黏度,是用来衡量流体受到拉伸应力时,抗拒发生形变所产生的阻力大小的。常态下蜂蜜的黏度几乎是水的1000倍,说明它比水要有个性得多,你要它滚到碗里去,诶它偏不。科学家们对这类有性格的高粘度流体,似乎有一种特殊的痴迷。
90多年前,澳大利亚昆士兰大学的帕奈尔教授,发起了一个牵动全人类将近一个世纪的超长时间实验——沥青滴漏实验。帕奈尔教授先是花了三年时间让一小杯沥青彻底凝结成固体,然后把装它的容器剪开,让它开始滴漏。实验的大部分工作就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是长达好几年的观察:看起来是固体的沥青,到底什么时候会滴下第一滴呢?
事实上,等待这第一滴沥青滴下来,花了教授整整八年零十一个月,但遗憾的是,在那个没有录像机这个物种的年代,教授并没有亲眼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目前这套实验装备仍被放在昆士兰大学。也正是在那之后,“观察沥青完整的滴下一滴”就变成了很多学者,甚至吃瓜群众心里比中彩票还难实现的心愿,而这个心愿,91年来还没有人实现过!要说曾经离实现这个心愿最近的人,可能还要数梅德斯通教授了。
从1961年起,他开始负责监测这个实验,一上任就是52年。虽然,梅德斯通教授对亲眼见证沥青滴落这件事情并没有非常热衷,也没有头脑发热的天天蹲守观察,但很气的是,在一个实验间隙,教授口渴出实验室接水的那短短几分钟里,第七滴沥青居然滴落了。彩票没中没关系,知道自己中了头奖可彩票丢了才是最让人崩溃的,可把老教授肠子都悔青了哦。
为了避免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看守员们终于记起来有录像机这种工具了,安排上安排上。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科技都没能阻止悲剧的再次发生,就在第八滴沥青即将滴落的瞬间,录像机,它坏了。冥冥之中,这特么一定是有什么神秘势力在暗中操纵啊!
沥青最近的一次滴落发生在14年,沥青滴终于落到杯子里了,眼看着人类即将迎来等了十年之久的这一滴,这时候,管理员发现事情好像有点不对……杯子里之前的沥青堆得太高了,新的沥青貌似滴不下来了。还能怎么办呢,也不能一直让它这么堵着啊,当然只能换杯子了,等了13年半的第9滴沥青就这么被活生生的人工扯断了。怎么偏偏就忘了换个干净的杯子啊喂。
其实流体滴落速度受很多环境因素的影响,温度啦,湿度啦,这些都让沥青的滴落时间变得不确定。特别是这几年昆士兰大学储藏室空调可能给得越来越足,滴速更是越来越慢了。但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越是看不到,吃瓜群众们就是越想看。昆士兰大学的学者们为了完美见证第十滴的滴落,甚至创了一个网站,在网站里,任何人都可以24*7的观看沥青滴落直播。打开直播页面,你可能会觉得自己不是在看live而是在看jpg。
即便如此,依然有35000人热衷于观测,而这三万多人的平均观看时长达到了12小时你敢信?观看时长最长的一个人已经累计看了491个小时,等于20多天不眠不休一直看。也许看到这里,你不禁问自己:人类,究竟可以多无聊?沥青滴漏实验无聊是无聊了一点,但它绝对不是毫无意义,帕奈尔教授发起这个实验的初衷,其实是启发他的学生们——那些看起来像是固体的物体其实也有可能流动。
通过这个实验,科学家们也把高粘度物体的流动速度这个课题研究了一遍。而沥青滴漏实验也不是唯一一个长时间实验。另一个世纪实验,牛津电铃,已经持续了将近180年。中间的钟摆会振动敲击两边的铃铛实验里,两块儿手工制作的干电池发出微小的静电力,让两个铃铛中间的金属小球持续振荡了178年,差不多100亿次。续航几世纪。除了科学界,社会学圈子也做过类似的长期实验观察。
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BBC的纪录片《人生七年》。拍摄者用了近50年的时间记录了几个7岁小孩儿的人生。每隔7年,导演分别对这些小孩儿重新进行采访,直到他们年满56,而观看者某种程度上可以通过上帝视角观察到他们的一生。整部纪录片甚至可以被看做一部微观史,反映了那个年代英国的阶级固化问题。几十年,甚至几个世纪,有些问题或许的确需要我们穷尽好几代人去寻找答案。
而那些看似无聊的实验对于吃瓜群众来说可能只是一个简单的结果,但是对于万千学者来说,却是他们上下求索的必经之路,是一段必不可少的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