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日历娘放出了一篇来自印度友人的投稿,在那篇文章中他分享了他为了保护自然所做的努力和一些有趣的小故事。今天依然是来自他的故事分享,不过今天的故事可有点长,需要耐心读完,你一定会喜欢。我们周围亮红色的土地上生长着牧豆树(Prosopis juliflora)。我安静地坐在那里观察着它。也许是因为发现了我的存在,它僵住了不动。
突然一下子,它颤抖着伸出了腿脚、抖了抖可爱的鼻子,愣愣地注视着我、僵住了。在我们互相注视的瞬间,时间静止不动。它的一举一动都让我心生狂喜!它温柔的步态让我着魔。我看着它,看着它重新钻入了树丛,我突然感到孤独怅然,它就这样离开了我。我愣在那里、思绪混乱……通过和见过它的人聊天、以至于最后亲眼见到它,我感觉到未来充满了新的可能… 我的下一段旅程就此开始啦!我那刺扎扎的朋友 ——刺猬!
我第一次看到这种可爱的动物是在印度泰米尔纳德邦纳盖科伊尔镇山坡上的一处矮树丛中。当时,它正耸着鼻尖试图探索着这片新的领地,用它那超级敏锐又可爱的鼻子寻找着食物,这次相遇让我感动。我发现,它从一个刺球到完全伸展开需要用很长时间,在展开以后,它会静静地呆在那儿几秒钟,感受周围的环境,然后开始慢慢移动。你如果用手碰他,会被扎的很爽的,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刺猬是勇于探索的小探险家。
刺猬是一种多刺、夜行性的小型动物,它们看起来就像是长着长鼻子的小型豪猪。但事实上,它们是鼩鼱[qú jīng]的远亲。刺猬的刺比豪猪的要细得多,这些刺覆盖着它的头部、后背和身体两侧。刺猬生活在洞穴里,它们的体色通常为棕色和黑色,与其周边环境相似,因此很难被发现。印度有三种刺猬:大耳猬、印度刺猬和南印度刺猬(马德拉斯刺猬)。马德拉斯刺猬就是本文的主角,它的刺又尖又硬,刺的尖端呈白色。
这种刺猬沿着脊椎和胸口的毛都是白色的,不过,它的腹部没有毛只有皮。这也是它的学名Paraechinus nudiventris的来源,种加词nudiventris中的nudi意为“裸露的”(naked),ventris意为腹部(ventral side),Horsfield先生在1851年据此给它命名,他在马德拉斯第一次见到它,并将它归入猬科。不同种类的刺猬耳朵大小也不相同。
它们的尾巴很短,不像老鼠那么长,门牙也与老鼠不同。当它遭到威胁时,会把头和腿藏在肚子里团成一个球,只露出身上的刺以保护自己。在我第一次尝试接近它时,它就团起身子结结实实地扎了我一下,这个淘气的小家伙!而我就是这样和马德拉斯刺猬交上了朋友。为了更深入了解马德拉斯刺猬,我查阅了有关它的资料。惊讶地发现迄今为止马德拉斯刺猬只分布在印度的喀拉拉邦、安得拉邦和泰米尔纳德邦,而且对它的研究也非常少。
没有近期的详细研究能够说明这个物种存在数量、以及当前分布所在的区域,这一切愈发激起我的好奇心,我想进一步了解马德拉斯刺猬。通过和村子中长者们的交谈我得知,在过去,马德拉斯刺猬并不少,但是现在却已经很难再看到它们了。这种刺猬早在150年前就已经被发现了,但大多数人却没意识到它的存在!现在,是时候去深入了解这种一直活跃在我们森林里的、可爱的短腿小生物了。
在唤醒人们对这种刺猬的关注之前,我需要更多地了解它,因此我决定深入研究它们的行为特征。我了解到白天它们在自己的洞里休息,夜间外出觅食。它们的食物通常是甲虫,蚂蚁,鸡蛋,蚯蚓,白蚁以及蚂蚱。关于刺猬的记载,人们最熟知的是它与蛇和猫鼬战斗的故事。印度博物学家克里斯南曾经提过:“刺猬本身有抵抗蛇毒的能力”(Kalaimagal,1953年2月)它们知道如何涂抹体油,尽管很多人不知道这一点。
当地居民还说,当走在细沙滩上有时会一条细细的线,这条线就是刺猬的足迹,这条线上有很清晰的小尾巴经过的痕迹和脚印斑点。有意思的是,当地人相信刺猬可以爬树,但解剖学研究表明,它们的腿并不适于攀爬。随着对这种小生物的进一步了解,我对它们也愈发尊敬。我迫不及待地想在这片荒野上看到它。
在旅行时,我也看到了一些令我深思的东西,我发现道路都被巨大的、正发着嗖嗖摩擦声的风车给占满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干鱼和灼烧过土的混合味道。阳光会灼伤我那位娇小害羞的朋友吗?它有安静的地方可以挖洞休息吗?是不是所有的地洞都被那些砍树造新房的人给毁了?正在这样想着的时候,我听到人们谈论起了新的柏油路连接着各地,旅行变得更加舒适。这路的确是平滑,长途旅行不再艰难。
这些美丽的路与刺猬的家纵横交错… 刺耳的刹车声和鸣笛声让我很忐忑。要是刺猬在这样的路上追着一只小蚂蚱会怎么样呢? 这个想法让我颤栗。它们在路上被压扁、内脏溅出的可怕画面让我感到羞愧难当。但我依旧在去的路上满含希望,从与当地人的交流中,我了解到了他们对刺猬的看法。让我震惊的是,真实情况比我之前所担心的要糟得多。在泰米尔纳德邦南部,人们有时会吃刺猬,晒干他的皮用刺制药。
在一些有刺猬的村子,狩猎使得刺猬的生存压力正变得越来越大。信息似乎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在纳盖科伊尔(Nagercoil)村庄的一家餐厅,我见到了一条长长的干皮和一堆刺。我问及原因时,这间屋子里的女士声音透过沉寂的空气、漠不关心地回答说刺猬的刺晒干后可以做治疗百日咳的药。真令人难以置信而感到悲哀的是,在人类已经进入现代医学的时代,竟然还有很多人热衷于用动物身体的一部分去治疗疾病。
这次出游经历中,压垮我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当我在阿育吠陀的药店看到正在售卖的瓶装Mulleli Thailam(刺猬油)的时候。这让我晕眩,如果这种油进入商业市场,刺猬可怎么办呢?是不是所有的可爱多刺的朋友最终都会被做成药?
这些令人震惊的信息让我突然想到一篇文章,我本来并没有把那篇文章当回事,因为那些都发生在1905年,我以为那一切都已经是过去时了… 但是罗顿先生(R.C Wroughton)当年所做的描述至今依旧没有过时。他曾记载,在奇拉卡拉奇、马纳尔湾、泰米尔纳德邦等地区,刺猬的肉被煎成酥油、用于治疗百日咳。我非常担心,因为一百年过去了,人类依旧在用刺猬做药,它们的前景是多么的暗淡。
这一切都使我坚定了在泰米尔纳德邦做调查、搞清马德拉斯刺猬生存现状的决心。我认真制作了一份调查问卷,用来记录与刺猬定期接触的人的见闻。电话回访和调查显示,在泰米尔纳德邦地区的蒂鲁内尔维利、杜蒂戈林和卡雅库马里三个区,过去都曾有大量的马德拉斯刺猬存在。在考察过程中,当我给当地人看刺猬的照片时,他们会激动地指着它说:“这是Mulleli(刺鼠)!
”,这真有趣,当地的人给它们起的名字十分贴切,Mull的意思是刺,而eli的意思是老鼠。人们热心地告诉我,他们在附近的小树丛、灌木丛和白蚁窝附近见到过它。我也跟村子里的一些孩子们交谈过,他们迫不及待地告诉我,当他们找到刺猬的时候,会把卷着身子的刺猬当球踢。村里的长辈有时会教孩子们如何捕捉其它动物。这种现状令人担忧,孩子们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所可能带来的后果。我很难过。
但在同该地区的妇女们交谈之后,我终于得到了一些安慰,因为她们告诉我她们有时会在家中喂养从野外拯救回来的刺猬。得知她们会仁慈地对待我的小朋友,我感觉稍微好了一点。但是这一丝安慰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我听说一个老人抓住了一只刺猬,整整九天都没有喂他吃东西。真是太残忍了!我的小朋友的灾难到此还没有结束,刺猬还是迷信的受害者!至今还有很多人相信,刺猬的皮挂在他们家里寓意着好兆头,而且还能成为地位的象征。
他们还说以前经常会在养牛的农场上见到刺猬吃牛粪。这让我开始怀疑刺猬到底是不是食虫类动物。冷静下来后,我想了想这件事,假如这是真的,那是因为刺猬被粪便周围的昆虫吸引,它们喜欢的并不是牛粪本身。在火车上时,我突然想到,这难道不意味着刺猬是农夫的朋友吗?他们吃掉农业害虫,为什么人们还要猎杀它?为了食物?钱?炫耀?还是药?为了寻找刺鼠在印度西海岸高止山脉的最北端,有一座小山叫做马鲁斯瓦马来因。
我家乡的村子就在这座山的附近。当我向我的乡亲们打听我那带刺的朋友时,他们透露了一些鲜为人知的信息,比如在打猎活动中,乡民们经常会先掷土和石子让刺猬蜷缩起来,然后再把它们抓走吃了。我的叔叔过去经常打猎,他说最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刺猬了。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的村子附近是不是已经再也没有这种刺猬了?我到哪能找到它们呢?我找遍了马鲁斯瓦马来因附近所有的地方,都没能找到它们的地洞!
为了寻找“刺鼠”,我又动身去到帕帕纳萨姆,当地的人民拥有丰富的传统知识。在那里,马德拉斯刺猬被命名为“咳鼠”(Irumaleli),Irumal意为咳嗽(cough),eli意为老鼠(mouse),指刺猬可以用来做治疗咳嗽的药物。我很意外这些本地名称竟然一直在被使用,而没有因为无处不在的西方文化入侵而失传。
在茶馆,我同一些上了年纪的绅士们交谈,向他们询问有关“刺鼠”的事,他们说过去经常能看到它们,在帕帕那萨姆附近的索利普泰经常能看到刺猬喝植物叶子上的晨露。可悲的是,尽管马德拉斯刺猬面临着如此多的威胁,可除了在保护区内,它们并不受任何法律的保护。
然而,同为刺猬,在北方邦、古吉拉特、马哈拉托特拉、喜马偕尔邦和查茉克什米尔地区广泛分布的大耳猬(Hemiechinus auritus)却被印度野生动物协会保护得很好。事实上,印度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将蝙蝠、大老鼠和小老鼠都当做是有害的动物,他们鼓励人们去消灭这些动物。如果所有这些威胁继续存在下去,人们的观念不发生改变,马德拉斯刺猬显然是没有未来的。
但在一天晚上之后我的看法变了,在调查结束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我永远都无法忘记的电话。对方说看到了一只马德拉斯刺猬!我简直无法相信!这些日子里,我向镇上的每一个人都打听它的踪迹。现在,我就要去见它了!当时我实在是不敢相信那位热心朋友的来电,但紧接着我就骑上电动车迫不及待地向目的地驶去。一时间无数的想法涌入了我的脑海。它会让我看到它的脸么?还是会一直害怕地蜷缩着?
焦虑、兴奋、幸福又急切,各种感觉全都混在了一起。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我慢慢的下了车。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我那亲爱的朋友,以活着的状态。在灌木丛附近,躺着一个并不像针垫的影子,这就是我这些日子所追寻的宝物,它看起来像一堆被仔细码放起来的细枝。我们都很安静,这样的静寂使我感到了安逸,我们享受着这特殊的时刻。不久,他就开始颤抖并伸展自己了。我的快乐无法用言语表达!
我看到两条短腿伸了出来,接着是另外两条,最后它露出了可爱的小鼻子。我想用尽全身的力气来叫所有的人来见证这神奇的一幕。这是多么美丽的生命啊!紧接着,他耸起鼻子,开始嗅周围的空气,似乎在搜寻他今天、或是今晚的第一餐。当我望着他下腹部的白色皮毛时,这种纷乱的排列似乎辉映出了一种异样的美丽。我的朋友用它的腿迈着婴儿般的步伐,看起来和一个摇晃学步的婴儿没有两样。眼看着我的小朋友就这样向“丛林”深处走去。
我却像被钉在了原地一般,我无力从情感中走出、也不想离开,我感到有些空虚,好像失去了珍贵之物的孩子。太阳落山了,我骑上车离开,我骑着车向来时的路前行,耳旁传来晚风呜呜的声音,似乎在询问:我还会再看到这个亲爱的朋友么?希望未来还有机会见到这个可爱的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