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1日,现年53岁、38岁就当选中科院院士的卢柯被任命为辽宁省副省长。消息传出,科技界反映不一:有人赞成,认为有助于减少“外行领导内行”;有人反对,认为这是“研而优则仕”,会刺激更多研究人员走仕途;有人摇头,认为“又一位学术明星提前退场”;有人点头,认为“有得必有失”。近两年,包括院士在内的优秀科学家当官的消息接二连三——对这一现象应当如何认识?科学家到底应该追求什么?
对于卢柯当副省长一事,蒋珍华表示,从科学同行来看,我不认为是好事。卢柯的确是一位非常杰出的科学家:16岁上大学,30岁当博导,32岁担任国家重点实验室主任,38岁当选为中国科学院院士,41岁成为美国《科学》杂志的首位中国评审编辑,52岁当选美国科学院院士。卢柯是1965年5月出生,刚过53岁,我觉得他应该继续在自己的科研道路上走下去。这样他会取得更大的科学成就,甚至成为钱学森所说的“科学大师”。
蒋珍华认为,从理论上讲,卢柯是可以“双肩挑”,一边做管理、一边抽出时间继续搞科研。但作为副省长,他应该公务繁忙、身不由己,很难拿出足够的时间搞科研。这事儿不能光看表面。是,一些科学家当官以后照样发文章,有的文章还发在影响因子很高的杂志上,但是只有他自己清楚:这些文章的原创性到底有多大,自己到底投入了多少精力、做出了多大贡献。
别的我没太留意,单看历年的诺奖得主,好像还没有哪一位科学家是一边搞行政、一边做出重大原创成果的。
蒋珍华指出,行政官员不需要最具创造力、最顶尖的科学家。如果把科研群体比成一座金字塔,适合做行政领导的,并不是最上面5%的人,只要6%—30%之间的人就可以。陈吉宁就是一个成功的例子。他搞环境科学可能不是最好的,但行政做得挺好。我个人觉的,当领导最需要的是公心、雅量、魄力、担当和协调、组织能力,而不是创新能力。另外,如果某些岗位确实需要一流科学家,可以等他们过了创造高峰期以后,比如60岁以后。
蒋珍华担心,科学家当官已经成为一种“路径”:先搞科研、发论文,然后拿国家奖、当院士,之后想方设法改行当官、当大官。其实,科技界已经有人在走这样的“路径”:把做科研当敲门砖、想法子往当官这条道上奔。与国外科学同行相比,我国科学家的科研生命整体偏短——我说的是真正用于科研的时间。无论是欧洲还是日本、美国,许多科学家六七十岁了还一门心思在实验室搞研究。
蒋珍华认为,坚持不一定能得诺奖,但不坚持一定没希望。搞科研有点像磨刀,越磨越亮。就那我自己来说,35岁之前也发过几篇CNS(Cell、Nature、Science),当时也觉得挺重要;但同这两年发的文章比,就感觉分量轻多了。而且,不同的学科也很不一样。理论物理、理论数学等需要超高智商的,是45岁以前容易取得突破性成果。
但也有例外,比如大家熟知的张益唐,他此前一直没有像样的成果,58岁那年才发表“孪生素数猜想”的论文,一下子轰动了数学界。
蒋珍华指出,对于搞科研的人来说,什么是最有价值的认可?是出人头地、功成名就,让社会认可、政治认可吗?不能说这种认可不重要,但真正前沿的突破性学术问题,刚做出来时懂的只有小同行中的几个人;社会认可、政治认可,往往是十年、几十年之后的事情。
对于科学家来说,小同行承认,才是真正的、最大的认可。就像武林高手一样,对手服你才是最让人得意的认可。科技界可能要有这样的价值观:不要刻意去追求社会承认,小同行承认你就行了。
蒋珍华认为,以探索未知、追求真理为内核的科学精神在我国还比较匮乏。现代科学在西方已有三四百年的历史,赛先生进入我国还不到一百年,何况期间还有很长时间的战乱、动乱。从整体上看,与西方相比,我国科学家的定力不够,对科学的认识也不够深刻,缺乏“一条道走到黑”和“只问耕耘、莫问收获”的韧劲儿。真正的科学家,“PURE”——单纯,或者说纯粹,确实很重要。
蒋珍华希望,新成长起来的80后、90后,在科研上会更单纯、更纯粹。许晨阳的确是难得的青年科学家。他如果继续留在北大,几年之后可能就会评上院士、当上院长;他选择去麻省理工、重新开始,说明他不在乎那些东西——他更看重学术上的新突破。衷心希望:中国今后这样的科学家会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