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诺贝尔物理学奖:从科幻照进现实的激光

作者: 果壳编译班

来源: 果壳

发布日期: 2018-10-02

2018年诺贝尔物理学奖授予了阿瑟·阿什金、杰哈·莫罗和多娜·斯崔克兰,他们的发明彻底改变了激光物理学,使得极小的物体与极快的过程以全新的方式出现。阿什金发明了光学镊子,莫罗和斯崔克兰则开发了啁啾脉冲放大技术,这些技术不仅在科学研究中开辟了新领域,还在工业和医疗应用中带来了广泛的影响。

今年被授予诺奖的发明彻底改变了激光物理学,让极小的物体与极快的过程以全新的方式出现。不止是物理学,化学、生物学与医学都因该发明而获得了可用于基础研究和实际应用的精密仪器。阿瑟·阿什金发明了光学镊子,能用激光束夹起粒子、原子、分子。它还能夹起病毒、细菌及其他活细胞,并能让它们在检查和处理时不被损坏。阿什金的光学镊子为观察和控制生命的机器创造了全新的机会。

杰哈·莫罗与多娜·斯崔克兰为人类创造的最短、最强的激光脉冲打下了基础。他们开发的技术开辟了新的研究领域,并带来了广泛的工业和医疗应用。例如,每年有无数次的眼睛手术是由最锋利的激光束完成的。

阿瑟·阿什金有一个梦想:如果光束可以用来干活、移动物体,那有多好。20世纪60年代开播的《星际迷航》系列中,牵引光束可以用来取回物体,甚至是太空中的小行星,而无需物理接触。当然,这听起来就像是纯粹科幻。我们可以感受到阳光是携带能量的——在阳光下我们会感到热——只是光束的压力非常小,连一丝推力都感觉不到。但它的力量是否足以推动极小的粒子和原子呢?

1960年第一台激光器发明后,阿什金立即开始用这个新机器在纽约城外的贝尔实验室进行实验。在激光中,光波相干地向前传播;而在普通的白光中,光束混合了彩虹的所有颜色,并在每个方向上散射。阿什金意识到,激光是用光束移动微观粒子的理想工具。他照亮微米尺寸的透明球体,果然,立即就能让这些小球移动。同时令阿什金惊讶的是,这些球体被吸到了光束中间——那里光强度最大。为什么呢?

不管一束激光多么细锐,它的强度总是会由中心向边缘逐渐减弱。因此,激光给粒子的辐射压也会发生变化,将粒子推向光束中间,并把它们维持在中心位置。

为了将粒子保持在光束方向上,阿什金又增加了一个高强度透镜来聚焦激光。于是,这些粒子被吸向光强度最大的一点。一个光陷阱诞生了。后来人们称它为光学镊子。在多年努力和屡次失败后,光陷阱终于可以捕获单个原子了。

这期间曾有过许多困难,其一就是光镊必须足够有力才能捕获原子;其二就是原子的热振动。所以必须找到一种方法,能够减慢原子的运动并把它们局限在一个极小的区域——比句号还要小。到1986年,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光镊搭配上其他的一些手段,就可以实现停下并俘获原子的效果。

随着原子减速发展成独立研究领域,阿瑟·阿什金发现了光镊的一种全新用途——用于研究生物系统。他的发现其实算得上是机遇巧合。

他曾经试着用光镊捕获一些更小的粒子,使用的样品是小的花叶病毒。在他碰巧把样品敞着放了一整夜之后,样品上布满了四处乱跑的大粒子。阿什金用显微镜观察到,这些粒子其实是一些无法自由游动的细菌——当它们靠近激光束的时候,被光阱所捕获了。不过阿什金的绿色激光能量太强,把细菌都杀死了。因此要想保持细菌的活性,就得用能量弱一些的激光。使用红外激光的话,细菌就不会受到损伤,并且还可以在光阱里继续繁殖。

据此,阿什金的研究接下来集中在多种不同的细菌、病毒和其他活细胞中。他甚至证明,可以在不破坏细胞膜的情况下碰触到细胞内。阿什金以他的光学镊子开启了一整套全新的应用领域。这个技术带来的一项重要的突破是,能够研究细胞内的分子马达的机械属性;分子马达在细胞里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第一个利用光镊详细描绘的马达蛋白叫“驱动蛋白”,研究者发现它会沿着细胞骨架的一部分——微管——一步一步地移动。

过去几年里,许多其他研究者受到阿什金的启发,使用了他的方法并把它进一步完善。如今,光学镊子推动的应用不计其数,它们能让研究人员不接触到研究对象,就观测、翻转、切割和推拉实验物体。在许多实验室中,光学镊子因此成为标准设备,用来研究生物过程,如单个蛋白、分子马达、DNA或细胞内部的运作。

光学全息术便是最近的进展之一,这种技术允许上千镊子同时工作,例如从感染细胞中分离健康的血细胞,而这可以广泛应用于对抗疟疾的研究中。

这项技术的灵感来自于一篇科普,文章里描述了雷达和它的长无线电波。不过,不论是从理论还是实际操作上,要将这个想法转移到更短的光波上都不容易。1985年12月,多娜·斯崔克兰发表了自己的第一篇科学论文,在其中描述了这个突破性的概念。

当时她从加拿大搬到了美国罗切斯特大学,在这里她开始对激光物理感兴趣;这不仅是因为那些将实验室点亮得如同圣诞树一般的绿色和红色光束,也是因为她的导师杰哈•莫罗的未来展望。这些展望里有一项已经实现了——把短激光脉冲放大到史无前例的水平。

超短高强度光束的新技术多娜·斯崔克兰接到获奖电话 | Doug Dykaar激光是通过一种链式反应创造出来的——这个过程中,光子生成了更多的光子。它们能以脉冲的形式发射出来。自从约60年前激光被发明开始,研究者们就试图创造出更强的脉冲。然而,到了80年代中期,这条道路似乎走到了尽头。对于短脉冲而言,再增加光强,就会把放大材料给烧毁了。

斯崔克兰和莫罗的新技术,啁啾脉冲放大技术(CPA),既简单又优雅。取一段短激光脉冲,在时间上拉长,把它放大,再重新压缩成短脉冲。当脉冲拉长之后,峰值功率就会大幅下降,这样就可以在不损坏放大器的前提下放大到更高的倍数。之后把脉冲重新压缩,于是更多的光就被压缩到了很小的空间中,脉冲的强度就随之急剧上升。当将脉冲变到音频时,会发出一种声音,听起来像鸟叫的啁啾声,故名“啁啾”。

斯崔克兰和莫罗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将各个步骤成功组合起来。和大多数项目一样,实践和概念上的大量细节给研究带来了很多困难。例如,他们用新到手的一根2.5千米的光纤延展了脉冲,但是另一端却没有光出来——光纤在中间哪里断掉了。他们费了很大力气,最终只好勉强使用1.4千米的光纤。项目中遇到的一个主要的难点是保证各步骤的设备间步调一致:延展器和压缩器必须同步。这一难点最终也解决了。

1985年,斯崔克兰和莫罗首次证明了他们两人优雅的理论也能在实践中生效。

斯崔克兰和莫罗发明的CPA技术掀起了激光物理学界的革命,成为了之后所有高强度激光器的标准技术,并开启了物理、化学和医学中新领域和新应用的大门。如今,人们可以在实验室里就造出有史以来最短、最强的激光脉冲。

如何应用这些超短的强脉冲?一个早期应用领域是,给发生在分子和原子间的事情进行快速照相。在瞬息万变的微观世界里,事情发生得如此之快,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只能描述事件之前和之后的场景。但运用短至飞秒级别——也就是十亿分之一秒长的脉冲,曾经仿佛瞬间发生的事情也能看见了。

激光的极高强度也使其成为改变物质性质的工具:绝缘体会转变成导体;而极其锋利的激光束使在不同材料上极其精细地切割或钻孔成为可能——甚至是在活的生物里。比如,激光可被用作更高效的数据储存,这样数据不仅存储在材料表面,还可以存储在材料内部深挖的小孔里。这种技术也被用来生产手术支架,这些支架是只有微米尺度的金属圆柱体,可以用来对血管、尿道和身体其他通路进行扩张和加固。

还有数不清的使用领域还未被完全探索。每一次技术进步都使研究者得以深入探索新世界,改变着基础研究和实际应用。脉冲越快,就能观察到越快的瞬间。世界上最快的摄影机近几年新出现的研究领域之一是阿托秒物理。一阿托秒是一秒的十亿分之一的十亿分之一;短于一百阿托秒的激光脉冲揭示了电子的神奇世界。电子是化学的主力;它们负责所有物质的光学和电学属性,还负责化学键间的相互作用。现在它们不但可以被观察到,还能被控制。

这些新的激光技术将会很快应用于更多场合:更快的电子元件,更高效的太阳能电池,更好的催化剂,更加强有力的粒子加速器,新能源,还有定制药品。难怪激光物理是如此充满竞争的领域。多娜·斯崔克兰目前在加拿大继续她的研究工作,杰哈·莫罗回到法国参与泛欧激光计划与其他项目。他发起并领导了极限光基础设施(ELI)的早期开发。未来几年内,捷克共和国、匈牙利和罗马尼亚将建成三处场地。

设计峰值为10拍瓦(10^16瓦),相当于100万亿个灯泡同时在极短时间发出闪光。

这几个不同的地方将会专注于不同的领域——匈牙利会专注于阿托秒,罗马尼亚是核物理,捷克则是高能粒子束。中国、日本、美国和俄罗斯正在筹划更新更强大的设施。人们已经在设想下一步的进展:功率会提高10倍,达到100拍瓦。

激光技术的未来发展不会止步于此:为什么不会是泽瓦(10^21瓦)的功率,或者脉冲降到仄秒(微小到近乎不可思议的时间片段——10^-21 秒)呢?新的疆域正在不断被开拓——从真空中的量子物理学研究到用来切除人体内癌细胞的强质子束产品。然而,即便是现在,这些重大的发明已经可以让我们可以在微观世界细致探索了,这也正是阿尔弗雷德•诺贝尔的精神所在——为全人类做出重大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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