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007已经过气,冲击波和镭射枪充斥荧幕的21世纪,如果说有哪部特工片打架打得清奇脱俗,我只能说:《王牌特工》。《王牌特工:特工学院》在全球的票房突破3.28亿美元。导演马修·沃恩(Matthew Vaughn)这个电影界的怪才,坚持拍让大家觉得值回票价的商业电影,《王牌特工》之所以能和邦德等谍战片、漫威/DC等超级英雄片同台竞争,靠的就是暴力美学的完全展开,这是其他PG-13影片很少做到的。
早些年,马修·沃恩认识了盖·里奇(Guy Ritchie),两人赌上了一切制作了乍看粗糙混乱的《两杆大烟枪》,最后大获成功;他俩后续合作的《偷蒙拐骗》,也是同样的黑色幽默风格。相比专注于叙事技巧的盖·里奇,马修·沃恩更注重情节紧凑、简单易懂,其早期作品《夹心蛋糕》和《海扁王》都是畅快淋漓的反类型片。这些经历,奠定了《王牌特工》的美学风格——一个炫酷至极的特工故事,没有苦情血泪。
上周末,果壳×未来局受邀在《王牌特工:黄金圈》上映前,采访了导演马修·沃恩,演员塔伦·艾格顿(Taron Egerton,片中饰演艾格西)和马克·斯特朗(Mark Strong,片中饰演特工“梅林”),跟他们聊了聊关于打架的那些事儿。《王牌特工2:黄金圈》于2017年10月20日在中国内地上映。
西装是现代绅士的铠甲。打架要穿伦敦萨维尔街成衣店的高定西装,踢人要用非布洛克花纹的传统牛津鞋,并行绅士礼获得隐藏的带毒刀片......假如你奉命勇闯敌营,制服绝非首选,但《王牌特工1》中,主角哈利有句经典台词:“西装是现代绅士的铠甲。”这句话就是全片动作戏的精髓——将绅士风骨嫁接到暴力场面上,首先在视觉上获得观众认可:打斗已不仅仅是打斗,更是一种优雅的示威。
为了拍摄动作戏,剧组为原本不适合打架的西装做了许多改良。主角哈利的西装是双开叉,加缝了防止面料褶皱的内衬;特工们拥有两套不同的西装,“一种是合身的,而另一种稍微宽松,为打架留出余地”。马克·斯特朗和塔伦·埃格顿表示,拍完这部戏,自己平时也会不知不觉带上一点特工气质,比如“总是手痒,刚才一个忍不住,就在来的路上顺手杀了个人”。他们也开始在意领带长度这类小细节。
塔伦说,他从来不怎么穿西装,尤其是特别奢华那种,但自从这部戏过后,竟然开始懂西服剪裁了。马克点头赞同:“什么衬衫袖口要比西服多出1厘米啦,领带尖必须在腰带扣上,不能高也不能低啦……知道这些挺有用的。”
精巧的服装、冷酷的情感、高超的斗技……对于特工最重要的资质,两人给出了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回答:良好的教养。“正所谓’不知礼,无以立也’,内在很重要,但首先装备不能太差,这样才能痛扁敌人嘛。”
每次爆头都是一场烟火秀。在《王牌特工1》中,反派瓦伦丁笼络各国政要,将某种芯片植入他们的颈部。决战中,特工艾格西按下引爆芯片的按钮,消灭了瓦伦丁的盟友们,上演了全片最为cult的一场爆炸秀——短短9个镜头里,一共有216个头颅需要爆炸,而且每个爆炸都有特定轨迹。
为了得到满意的效果,导演马修一共换了4家视效公司,最后的成果是这样的:在颈部植入芯片的附近,精心设计发光效果,皮肤发光并穿破头部,像砸西瓜那样由内而外崩裂;血液喷射由点状的流体模拟来完成,并让喷出的血液迅速变成粉末;爆炸产生的汽雾被涂得五颜六色,呈蘑菇云状,内含烟火状的火花,烟雾模拟成梦幻的旋涡。
这些镜头的帧率都在每秒24到96帧之间,以实现慢动作的效果。如此违背地心引力和流体力学的爆炸(怎么可能每个人头都沿着斐波那契螺旋线飞出去?),牛顿棺材板都要拍得山响了,但画面呈出的任性的美,燃气灶般魔性的圆环图案,让人根本不想在乎逻辑正确。
另一种“银翼杀手”。
尽管前有教堂屠杀,后有烟花爆头,《王牌特工》总有些干净到滴血不漏的场景:第一部中反派秘书葛塞拉的刀片义肢,和第二部联邦特工的“夺命套索”,其工作原理都是将物体一刀两断,刀口直到不科学,祛除了切割这个动作自古以来几个“不美”的要素——不规则、阻力、血腥。果壳曾发文指出,电影中将人体一刀劈成两半,先维持一会再分开倒地,没有渣滓飞溅的场景,现实中很难实现。
然而,葛塞拉的切割术并不像人类,反而充满不真实的机械感。
经过精心设计,葛塞拉的假腿刀刃有着极强的弹跳力。打斗镜头在弹力很大的地板上拍摄,片场还专门使用了Phantom高速摄影机、缆绳摄影机、360度支架和运动控制装备来拍摄,后期制作时照着实拍场景逐帧替换上一些微小的动画细节,才有了片中顺畅无比的刀锋假腿。
葛塞拉的肢体动作也很不自然,各种高难度的飞踢近乎艺术体操,让人联想到《银翼杀手》里的复制人Pris,巧的是,导演马修恰是在电视上看到被誉为“刀锋战士(英文同样是Blade runner)”的残疾人运动员假肢,有感而发,设计了这个角色。机械般的动作让刀锋女葛塞拉成为一台人头收割机,同时又带有残忍的美感。
打得好看最重要。
《王牌特工》的成功并非全靠爆炸和尸体,而是用打斗的节奏感,在短时间内抓住观众的视线。电影中最著名的打戏要数第一部那场教堂屠杀:哈利受到反派黑科技声波的影响,产生难以遏制的破坏欲,被迫单枪匹马,在5分钟内杀了79人。这场戏教科书般地展示了如何拍摄“打击序列”,让观众了解混战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而马修所遵循的,不过是一些近年来被逐渐遗忘的简单原则:1、机位稳定,让观众清楚每场战斗的参与者。
教堂屠杀戏其实有20多处剪辑,但看起来就像一镜到底,因为镜头始终跟随哈利,穿过将近百人的教堂,看着他从身边抓起一块什么东西当武器,从一头打到另一头。2、去掉主角光环,把英雄放进不利境地,让人替他们捏把汗,那才是观众真正被电影牵动情感的时刻。3、放慢镜头,展示动作的过程,确保动作融入叙事,每一击都有因有果。
当好莱坞电影成为CG军备赛,大制作的动作戏随之变得乏味,马修也赞同这点:“有时我看着那些动作场面,就像看球赛一样,所有镜头都是中景拍摄,摄像机摇来摇去,你永远不知道球传到哪儿了,谁占上风谁占下风,或者离射门还有多久。
”为了避免这点,马修使用慢镜头、定格、多机位多角度拍摄,运动镜头的剪接配合Lynyrd Skynyrd的Free Bird,使打斗具有流动的韵律,保证了观众的注意力,又不会让他们感到头晕。
严肃的会议厅里,下一秒人头此起彼伏;神圣庄严的教堂里,虔诚的信徒大开杀戒;穿着粉红裙子的机器人小姐姐,从柜台里掏出一把机关枪;琳琅满目的复古杂货铺,摇身一变成了毒品窝点……为了不剧透,主演们没有过多谈论《黄金圈》的剧情,但他们保证,这个不正经的特工故事里,永远少不了导演马修的恶趣味。
《王牌特工》的很多经典戏码在现实中并不科学,甚至荒唐到魔幻。马修·沃恩像个脑袋里塞满奇异画面的小孩,为现实中的一切赋予魔性的想象——采访室里,他指着东方明珠说:“你看那个塔,就像头上顶了个黑色洋葱。”然而正是这些怪主意把你逗笑,让你放弃对合理性的深究。
马修回忆道,有一次他跑到裁缝店试衣,一摸镜子,脑内小剧场就自动开幕了:“我是个容易感到无聊的人。在西装店里,我把手放在试衣间的镜子上,心想:会不会我一按,地面就下降,降到特工们的总部?”他说,那次经历就是《王牌特工》诞生的源头。
来到游乐场、教堂这些地方,他也常常构想动作戏的场面:假如我突然疯了,在这里大开杀戒,会怎么样呢?面对一屋子记者,塔伦警告:“你们小心,他现在就琢磨这件事呢。”马修·沃恩的电影不会止步于视觉奇观,而是致力于反常规的惊喜。他觉得,超级英雄电影卖座是因为快乐,因为人们想要逃离无趣而悲伤的生活。而《王牌特工》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靠着令人欢笑的暴力美学,走了一条与詹姆士·邦德不同的路。
“一份好教养,一个好裁缝,一副好身手,还缺什么就完美了呢?”塔伦·艾格顿想了想,“大概是那些貌似人畜无害、实则杀人不见血的小玩意儿吧,所有王牌特工,都会在背后藏着把机关雨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