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十月十日,据说组成了一个“萌”字。下午我发听说今天过“萌”节?依我看,没啥比毛毛虫更萌的啦!的时候,很多人表示这什么玩意啊吓哭了,那么晚上,我们就来讲讲真正的萌物。比如……海獭会对海豹宝宝下手,企鹅无法抵御尸体的诱惑,而海豚——考虑到海豚的行为,在海边看见海豚的人类应该像看到鲨鱼鳍一样大惊失色才对。
我要彻底毁掉海獭在你们心中的地位。或者至少要玷污一下它们“海里最萌小动物之一”的名声。在水族馆里互相拉着小爪子,在加州的海藻森林里随着飘荡的叶片嬉戏打闹,或是用石块敲开海胆时,它们显得如此可爱;可是有些如此可爱的海獭却养成了一个令人不安的习惯:啪啪啪并淹死海豹宝宝。
当我第一次从一个海洋生物学家朋友那儿听说海獭的这种行为时,我并不完全相信它们真会如此邪恶。或许这种恶劣行径只是流言传说?但不。
海獭确实会攻击幼年海豹,这种怪奇事件并非编造,甚至还被写进了技术文献中。2010年,加州渔猎部的生物学家希瑟•哈里斯(Heather Harris)及其同事报道了19起雄性海獭试图与幼年麻斑海豹交配(并往往给后者带来致命伤害)的独立案例,而这一数量仅仅是加州蒙特利湾一个地区在2000至2002年间的。
为什么这些雄性海獭要杀死海豹?
虽然看似奇怪,但哪怕对雌性海獭来说,交配也是一种相对普遍的死亡原因。雄性海獭经常会从背后抓住雌性海獭,咬她的脸;在2000至2003年间发现的死亡海獭中,约有11%的死因与这种粗鲁的暴行有关。然而,试图与海豹交配的行为仍然有待解释。一对累犯的表现给出了一些线索:犯案海獭中至少有两只曾被收留在蒙特利湾水族馆,这是搁浅和受伤海獭康复计划的一部分。
——康复后的海獭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异常,但它们早年的糟糕经历可能会使得它们更具攻击性。
在行为让人胆寒方面,海獭并非海洋生物的唯一代表。海豹自己也曾被观察到过与海獭类似的行为:雄性对雌性群起而攻之。但如果非要选出海洋脊椎动物中的“变态之王”,那一定非海豚莫属。
海豚那永恒的微笑,与其说像电影《飞宝》,还不如说更接近《辛普森一家》里的自大狂斯诺克——自带令人毛骨悚然的气场。当然,它们是会偶尔帮助渔民捕鱼,但海豚的智力和其社会的复杂性赋予了它们一套行为模式,令它们看起来并不如精心修饰过的主题公园宣传画上那么可爱。
一直以来,《深海新闻》的全体咸湿船员都致力于抵消海豚的可爱形象。毫无疑问,海豚是混蛋。
雄性宽吻海豚有时会组团盯上一个落单的雌性,坚持不懈地骚扰它,强迫它与它们交配,无视雌性的逃跑企图。而且,海豚的性侵行为并不局限于自己的种族。曾有海豚试图硬上人类游泳者的案例,而更令人细思恐极的是,它们的阴茎是有抓握能力的。海豚会为了好玩杀死其他海洋哺乳动物和鱼类,同时还会杀婴。最近的研究显示,海豚还有用来称呼彼此的名字——这一点只会让它们更让人汗毛倒竖。我可不希望哪天醒来听说科学家发现了海豚秽语。
在海边看到海豚应该让人感到毛骨悚然才对,就像大多数人看到鲨鱼弯曲的轮廓时一样。
你以为污的只有它们?令人震惊的行为并不仅仅是海洋哺乳动物的专利。出于对阿德利企鹅性行为的极端厌恶,一位博物学家对这种企鹅的观察记录隐匿了将近一个世纪之久。阿德利企鹅的拉丁学名是Pygoscelis adeliae,在流行文化中则是“社恐企鹅”梗(Socially Awkard Penguin Meme)的主角。
1910年到1913年,在科学家乔治•莫里•莱韦克(George Murray Levick)与斯科特远征队前往南极期间,阿德利企鹅是吸引了莱韦克注意力的物种之一。
在造访阿德利企鹅栖息地时,一些被他称为“恶棍雄性”的企鹅的行为让莱韦克大为震惊。雄性阿德利企鹅勾搭和交配的对象包括其他雄性、受伤的雌性、从巢里跌落出来的雏鸟,以及尸体。一些雄性阿德利企鹅甚至还会不顾一切地试图与地面性交,直到射精。
莱韦克记录下这些行为,认为这是偏离了自然常态。“在这些企鹅眼里,没有太过低劣的罪行。”他在自己的日记中写道。后来的研究者重新发现了莱韦克见识过的现象。与其说这类行为不正常,倒不如说它们是企鹅常态行为的一部分,雄性企鹅眼中,看起来像雌性交配姿势的东西可是相当之多,它们标准很低的——而将这种姿势解读成“同意”,便触发了这种行为。
然而,正如道格拉斯及其同事在前言中强调的那样,“(恶棍雄性的)这种行为显然不同于人类的恋尸癖”。当动物的行为打破人类禁忌时,受到惊吓的人们通常很容易忽略这一事实。莱韦克之所以会如此惊惧,是因为他在用人类的视角看待企鹅——把它们看作盛装打扮的绅士和贵妇。人类“恰当”行为的标准被强加在了企鹅身上,反之亦然。如果这么可怕的行为都发生在自然中,这对我们自身的行为来说意味着什么?
说到底,我们为何要用人类的道德标准,来衡量动物?海獭、海豚和企鹅在试图交配的过程中对彼此做出的事情有时会让我们感到恶心,但自从维多利亚时代以来,这只是让我们感到不安的众多动物行为之一而已。会被我们视为背离自然的行为,其实很早就开始了——尤其是暴力行为。比如,在沙虎鲨妈妈的肚子里,第一个发育到足够大小的胚胎会迅速吞食与之共享子宫的其他宝宝。而在其他物种中,孵化之后,战争就几乎立刻打响了。
牛背鹭雏鸟会啄食、侵扰较弱的手足,甚至会把自己的兄弟姐妹推出鸟巢,让它们一命呜呼。这些行为让鸟类学家道格拉斯•默克(Douglas Mock)和他的同事写下了这样的句子:“有时,自然选择之笔在演化的纸页上写下的是谋杀谜题。”
父母也可以如相残的手足般凶狠。在艰难的年月里,迫于养育下一代的压力,鸟类父母可能会把蛋踢出巢穴,或者杀死一些雏鸟,好让其他的存活下去。
正如动物行为学家萨拉•赫尔迪(Sarah Hrdy)观察到的那样,杀婴行为可能有各种原因。地松鼠、土狼和狮子可能会把同种族的幼崽当成零食一样吃掉。而在一种被称作“死亡保姆”的现象中,想做妈妈的灵长类动物可能会把别家的孩子偷来,并无意地将它们饿死。在野狗群中,处于领导地位的雄性会杀掉附属成员的孩子,以确保自己的后代能得到最多的食物。
在许多种族(包括高贵的狮子)中,多情的雄性都会杀死婴儿,好让孩子妈妈可以同它们再次交配。
在我们不愿检视的自然界普遍现象中,上述例子只是简单几例而已。毕竟,我们很难将自己的道德感从动物身上剥离开来,尽管它们并不、而且根本不可能共享我们的价值观。自然主义谬误指的是一个错误的观念:认为只要是“自然”的,就是好的。自然代表了世界应有的样子——一种我们已与之疏远、并努力回归的状态。但事情并非如此。
我们被赋予了理性的能力,拥有判断自身行为是否正确的独一无二的能力。用我们的行为标准去看待企鹅、海豚和海獭的所谓“恶行”是一个严重的错误。我们不应该将动物行为中令人毛骨悚然的一面置之不理,就像莱韦克曾经做的那样:他把有关阿德利企鹅的信息写成了希腊语密文,并在最终决定不发表自己的发现。正如被我们认为萌得发指的那部分一样,海獭、海豚和企鹅的黑暗面也仅仅是它们天性中的一部分。
没有哪种动物是完全由彩虹、亲吻和善良组成的。
我并不是想诋毁这些动物。鉴于我们人类有能力犯下的暴力和罪恶,我们同样也不是什么道德楷模。且不提我们因为贪图海獭的毛皮而把它们置于险些灭绝的境地,直到现在,我们也还在继续把海豚束缚在狭小幽闭的不健康环境中,而这除了让我们娱乐之外根本毫无用处。如果海豚真像《银河系漫游指南》系列里描写的那样在明天消失了,我想,它们的告别信息不会是道格拉斯•亚当斯设想的“再会,谢谢所有的鱼”,而更可能会是“去你丫的”。
自然并非本善或本恶的存在,它仅仅是它自身而已。如果我们将自然现象作为判断是非的标准,我们就同傻子无异。表面上可爱的动物的黑暗面也是它们天性的一部分,这提醒了我们,自然并非是为我们的娱乐或猎奇而生。我们可以在自然中发现优美和诗意,也同样可以找到恐怖和野蛮,它们都是组成自然画卷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达尔文对此深有体会。(在《物种起源》总结部分,他写道“这种生命观”既壮丽又骇人。
)如果我们真想要欣赏海獭、海豚、企鹅和其他物种,我们就需要接受全部真实的它们,而不是只看那些让人捧脸赞叹的萌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