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春节假期都结束了吗?逃离亲戚魔爪、摆脱熊孩子纠缠、重回工作怀抱,松口气了吗?你妈逼你喝自制水果酵素、吃三无保健品、品尝古怪的“秘方”草药了吗?
本AI在人仰马翻的春节期间,读到了下面这篇文章。怎么说呢……看到老外的科普工作者也这么惨,我就放心了。
作为一名健康记者,我是如何有效地让朋友和陌生人都退避三舍的。如果你也关注健康话题并热衷分享,或许会和我有同样的命运。
我戳破了母亲心中的偶像形象。2011年,我刚开始做医学传播的时候,我母亲基本每周都会打电话来咨询她从“奥兹医生秀”(Dr. Oz Show)里看来的建议:我要不要去检查一下甲状腺?我是不是应该吃点奥兹医生推荐的ω-3保健品和维生素?
不知道你们,反正本AI一下子就想到了韦斯莱夫人对着洛哈特照片的样子……“让我们看看吉德罗·洛哈特是怎么说的——”工作中我会和很多医生聊天,经常有医生抱怨说,他们在诊所里总是要花很多时间说服病人放弃奥兹医生的建议,还得帮病人鉴别他推荐的五花八门的保健品。
我仔细审视了奥兹医生所宣称的科学依据,结果经常发现这些证据根本无法推出他的结论,有时候甚至截然相反。于是我开始撰文披露这些事情。奥兹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物,身为心脏外科医生,他的医学水平理应更高一些。撰文批驳奥兹医生的医学建议缺乏依据,是一种很好的方式,可以帮助读者看清媒体报道与研究工作之间的鸿沟,让公众明白什么样的东西才算是医学证据,以及为什么不要轻信名人的医学建议——哪怕那位名人是个医生。
不过话说回来,与此同时我还发现,名人的影响力是公众健康教育的有力工具。2016年早些时候,查理•辛(Charlie Sheen)宣布自己检出了HIV阳性,《美国医学会杂志·内科学》(JAMA Internal Medicine)发表了一篇探索此事影响力的论文。研究者发现,就在查理•辛宣布这个消息以后,“美国人在谷歌上搜索HIV相关信息的次数达到了历史最高峰”。
人们搜索的不光是这位演员的八卦,还有关于HIV的各种信息:如何检测,如何预防,是否应该使用安全套。研究者表示,查理•辛的发言是“过去十年来美国影响力最大的HIV预防宣传事件”。
我觉得这事儿可以算是个里程碑,它意味着名人(包括活跃的名医生)可以通过一些奇怪的方式完成公众健康教育。
讨论替代医学让我险些失去朋友。
在我刚刚踏足这个行业,开始检视那些流行的膳食补充剂背后的科学依据时,我遭受了巨大的冲击。我震惊地发现,消费者根本无从得知自己每天服用的保健品是否安全有效,也没有任何途径搞清这些玩意儿的成分,主要是因为这方面的管理规定几近空白。
我还发现,尽管排毒疗法、顺势疗法的鼓吹者大肆宣扬它们的神奇效果,但他们提出的所谓证据却总是似是而非……澳大利亚政府对顺势疗法背后的科学证据进行了史无前例的详尽调查,最后发现,这种方法根本就不管用,就是这样。调查论文的作者建议大家不要再浪费时间、金钱乃至健康去尝试这些垃圾“科学”。
但是,当我把这些事告诉亲朋好友的时候,人们的反应却相当微妙。我很快明白,对很多人来说,替代医学更像是宗教,而不是科学。企图用缺乏科学证据的理由来“唤醒”人们很可能会被视作冒犯。于是我开始进一步思考,揭露真相就一定能改变大家的看法吗?有时候也许会适得其反。同情似乎更管用,虽然这并不需要扭转人们的观点。
不可否认,替代医学可能确实让人“感觉很好”。顺便说一下,谈到疫苗的时候,这类冲突变得更加剧烈。尽管有大量科学证据表明疫苗利大于弊,但仍有许多聪明人不愿意给自己的孩子打针。他们觉得既然宝宝很健康,那么似乎没必要非得给他扎上十几针。要如实反映这种微妙的情绪,远比将所有反疫苗人士描绘成虐童者困难得多。
“宁愿被动地让自己处于风险中,也不愿主动去冒未知的风险,这是人之常情”:一篇错误的疫苗论文,让英国人付出了15年的代价。关于这个问题,我还没有找到最佳的解决方案;不过我的确在深入思考,该如何打动这些对科学持有怀疑态度的人们,而不是一味试图用大道理说服他们。我关注的另一个问题是,该如何把眼光放得更加长远,不光要击败伪科学的鼓吹者,还要深入地挖出他们背后的支持者和驱动者。
大家痴迷于神奇疗法和奇妙捷径的时候,我总用朴素的证据泼冷水,这一点在减肥的话题上表现得尤其明显。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有某种膳食减肥或者运动减肥的方法风行一时,我写过许多这方面的文章,最后总是得出同一个无聊的结论:这套新花样根本无法达到鼓吹者宣称的快速减重功效。长期来看,你的体重和体型绝不可能因此出现剧变,倒是你的支票簿铁定会日渐苗条。
我写的这些文章结论通常大同小异:目前我们确知的能够保持健康的方法只有那么几种——锻炼,保持健康平衡的饮食,别吸烟,少饮酒,保持睡眠充足。我还会补充几条:拥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接受良好的教育,建立稳固的亲密关系。这些方法当然不如那些“秘方”一样神奇迷人,所以大家都不爱听。不过我以后还会翻来覆去地说这几点……除非真的有人发现在减肥方面的绝招。
大部分情况下,我们关注的都是一些并不紧急的健康问题:肥胖、营养、糖尿病,诸如此类。这些慢性问题都是老生常谈,而且相对枯燥无聊,肯定不如ISIS或者唐纳德•特朗普之类的话题吸引眼球。然后,突然来了个流行病爆发,一切都变了。呃,其实也并不需要真正的爆发,只要让人们看到某种可怕的病毒正在步步逼近就足够了。埃博拉病毒就是一例。2014年夏天我在西非待了好几个月,全力跟踪报道埃博拉的发展。
当时我的编辑和读者对这个话题态度忽冷忽热,算不上热衷。然后到了秋天,一个利比亚人前往美国探亲,很快就有诊断结果表明,他染上了这种恐怖的病毒。
一夜之间,美国陷入了全民恐慌,媒体也因此而沸腾。2014年1月到12月,“埃博拉”这个词在一些国家被搜索的次数趋势。10月,一位感染埃博拉病毒的利比亚人在德州达拉斯病逝,并感染了两位照顾他的美国护士,在那之后,这个词的搜索量冲上了峰值。
你应该还记得记者蜂拥而上追逐埃博拉相关医学工作者的场面,就像他们当年追踪报道辛普森案一样。媒体的狂欢背后有政界的推波助澜,埃博拉激起了公众的恐惧和排外情绪,一些政客借机许诺,要封锁国境线来挡住病毒。
作为一名医学传播工作者,你可以迎合公众的歇斯底里,也可以努力安抚狂躁的人群。我们选择了后者。
我们努力提醒人们认清一个悲哀的真相:在卫生系统落后破败的地方,埃博拉才更容易蔓延,例如几内亚、利比亚或者塞拉利昂,而美国缺乏这样的环境,病毒不太可能大肆传播。除此以外,埃博拉也不太可能突然变成空气传播型的病毒。我们还试图告诉大家,实际上你很难感染埃博拉病毒。根据目前已有的证据,若是因为莫须有的恐惧出台旅行禁令或者隔离医疗工作者,结果很可能适得其反。
我们借机宣传全球卫生治理工作面临的挑战,努力让大家看到,预防流行病的国际配合还相当不足。埃博拉的爆发揭示了医学传播面临的挑战:我们得唤起人们的警觉,让大家未雨绸缪地提前关心一些重要的全球卫生问题,不要等到疾病来敲门再措手不及;而在恐慌爆发的关头,则切忌煽风点火。
我总是有点疑神疑鬼。我觉得当医学记者有点儿像是念医学院时的某个阶段,你总觉得自己身上的某些症状正好吻合你正在学的某种疾病。
和医学院不一样的是,这样的怀疑将伴随你的整个职业生涯。每天都在报道新出现的怪病、流行病的爆发和其他各种疾病,你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要保护自己和你爱的人,尽量提前预防。成天和健康问题打交道,你不免会对所有已知未知的病原体格外敏感。你亲眼目睹健康问题如何轻而易举地击垮一个人,于是你警醒自己千万不要生病,尽量别进医院;要是真进了医院,没查出别的问题就是奇迹。不过大多数情况下,我们是那么地不堪一击。
我们小心翼翼地避免生病,但是除了勤洗手、多吃蔬果等无聊的老生常谈以外,能做的相当有限。作为一名健康记者,我开始对那些天花乱坠的医学新闻产生了一种过敏性的厌恶。就我所知,突破性的发现罕见而珍贵,绝非日常可见。然而在我们的文字世界里,情况并非如此。此前,荷兰的一组研究者试图量化研究PubMed数据库中夸大其词的科学论文。
他们检索了1974年到2014年发表的论文中,作者使用“史无前例”和“令人惊叹”这两个词的次数,结果发现,在这段时间里,这两个词的出现频率增加了9倍。当然,媒体记者热爱最高级形容词。研究者也统计了媒体使用“游戏规则改变者”、“奇迹”和“治愈”来描述抗癌药的频率。他们发现,这样的形容多不胜数——哪怕报道中的药物根本没有进行过人体试验。
我问过一些记者和研究者为何要这么写,他们的回答大同小异:因为这正是人们想看到的东西。科研工作的资金池有限,研究者面临巨大的竞争压力,“突破”之类的词语会让大家觉得这项工作值得资助。而媒体界的同行告诉我,如果他们总是一五一十地告诉大家平淡无趣的真相,那就别想红起来,节目和书自然也就卖不掉了。
我认为危险之处在于,我们错误地引导了公众对科研工作的认识,让人们低估了获得有效疗法的难度和需要的时间。在满纸天花乱坠的魔药和神奇疗法背后,我们反而忘记了关注那些真正对健康至关重要的影响因素——例如教育、平等和环境。我们让公众走上这条无益甚至有害的道路,最终只会收获失望。这可能还会带来更加深远的影响,造成医学投入和政策制定等方面的浪费。
我会继续让人们敬而远之。我必须承认:就算得罪了朋友、冒犯了老妈,我也毫不后悔。尽管这样的做法并不受欢迎,但我每天都在努力推广基于证据的思路,呼吁人们不要轻信天花乱坠的吹嘘。因为我们生活在一个前所未有的科学爆炸的年代。现在每年发表的随机对照试验和系统性综述数量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多,科研项目的数量急剧增长。新发表的对照试验25年来增长了300%。
我认为,我们必须让大众认识科学,引导他们以科学为基础作出自身的决策,选择是否拥护某项公共政策,而不是依赖道听途说与迷信。我们应该致力于将最棒的知识转化为大众能够理解的形式,帮助人们在个人健康问题上做出正确的决策,拥护自己真正理解认同的政策。让知识变得更贴近公众、更有趣。
供职于纯电子化的媒体,我们拥有广阔的发挥空间,可以更好地向大众阐释科学,让人们看到每一项研究工作的背景与环境。我们不需要每天费尽心思编造博人眼球的大字标题。如果某项新发现无法反映研究的全貌,我们也不用着急搞个大新闻。目前,我们正在试图解决不同的研究得出矛盾结论的问题。这一幕你可能已经相当熟悉:今天有报道说红酒有利于健康,明天你又看到新闻里说酒是夺命杀手。类似的还有维生素D、巧克力、红肉等等。
我们试图摸清某个特定健康问题的全貌,科学家们有哪些意见相同,又有哪些分歧,研究领域里还有哪些未解的谜题或局限。研究界的这些故事可能从未出现在报纸新闻里——但是对于那些想弄清重要健康问题确切答案的读者来说,这很重要。
所以我将坚持这条道路——就算我会失去很多朋友,还会令陌生人敬而远之。孤家寡人AI。我知道向亲戚科普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但如果你一年360天都平静的看着他们转发“重大发现!央视报道!”而一言不发懒得辟谣,就不要怪罪他们在春节这7天对着你胡说八道了……科普任重道远,平时也请多关心亲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