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并不理想。偏见与歧视在每一个社会都是“老资格”,以致面对歧视言论和行为,有些人浑然不觉,有些人不以为意,有些人遍体鳞伤,有些人则早早“弃疗”,翻一个白眼骂一句转身走人。不过,这世界也没有那么不堪——最近,《科学》杂志上的一篇论文指出,和怀揣偏见的人能面对面认真谈一谈,就可能削减他们的偏见。
用类似方法得出类似结论的论文,2014年12月就发过一篇——同样是在《科学》上。
两年前的那篇文章声称,面对面进行20分钟谈话,就能够缓解甚至消除人们对同性恋群体的偏见,态度的转变甚至可以持续长达1年之久。这些数据很鼓舞人心,然而是假的。其中一位作者迈克尔·拉库尔(Michael J. LaCour)在质询中承认伪造了部分数据。2015年5月,另一作者唐纳德·格林(Donald P. Green)向《科学》杂志提出撤稿。
斯坦福大学的大卫·布鲁克曼(David Broockman)博士和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约书亚·卡拉(Joshua Kalla)博士可以说是最初发现拉库尔那篇文章有问题的研究者。而这两个人,也恰恰是新论文的作者。他们检验了因那起学术不端风波而备受质疑的“面谈消减偏见”方法,发现之前的论文虽然数据造了假,但结论可能落在了正确的方向。在距格林申请撤稿后11个月,他们在同样的杂志上发表了自己的结果。
而他们的实验对象,是对跨性别者存在偏见的人。
2015年11月,旨在保障同性恋者及跨性别者权利的《休士顿平等权利法案》(Houston Equal Rights Ordinance,HERO)公投在即,一个反对派的视频引起了投票者们的注意。这个视频主张,如果允许跨性别女性(出生时生理性别为男性,性别认同为女性的跨性别者)进入女卫生间如厕,将使“真的女性”面临被性侵的危险。
这种充斥“恐跨”偏见的主张最终获得了胜利——HERO法案在赞成票的大幅落败中被废除。
布鲁克曼和卡拉招募了56名志愿者,他们中有些人自己就是跨性别者。这56名志愿者逐一敲响了迈阿密-戴德县各保守街区近2000人的家门——最终与501位受访者进行了长约10分钟的面谈。其中,对255位受访者的面谈围绕跨性别者权利,剩余的受访者作为对照组则会与志愿者聊及垃圾回收的话题。
在实验组的访谈中,志愿者将与受访者交谈下列信息:首先,志愿者告知受访者:他们可能面临一次投票,需要决定是否为一个保护跨性别者权利的法案投反对票;志愿者询问受访者的投票意见,并请求他们解释为什么持这样的观点;随后,志愿者向受访者展示代表正反双方意见的视频;接着,志愿者会将“跨性别者”的含义告知受访者。
如果志愿者自己是跨性别者,他们也会向受访者表明这一点;志愿者请受访者描述一次自己受到偏见或歧视的经历,与此同时,志愿者分享跨性别者遭遇的现状;最后,志愿者将询问这样的访谈是否改变了他们的想法。
在这样的面访结束后三天、三周、六周和三个月后,布鲁克曼和卡拉依次对面访的效果进行了跟踪调查。他们发现,与进行“垃圾回收”话题的对照组相比,就跨性别者话题进行对话的受访者观点发生了可喜的转变——大概十分之一的受访者对跨性别者的态度发生了显著改变,而且偏见的减小能持续至少三个月。值得一提的是,研究者发现,志愿者的身份(跨性别者或非跨性别者)并没有对实验结果产生明显的影响。
布鲁克曼和卡拉的结果,为此前遭受动摇的“对话削弱偏见”理念提供了支持——尽管拉库尔对他的文章动了手脚,但研究所采用的方法,也许的确有效。对于政府来说,这些结果具有相当大的参考价值。如果操作得当,像短时间面谈这样相对简单的举措,是否能够被用于帮助人们消除对其他人群和事物——比如LGBT人群、有色族裔等等——的固有偏见?布鲁克曼和卡拉正准备在其他议题上验证这些方法的有效性。
而推及自身,我们也应该反省,我们是否曾因为单纯的“不了解并懒得了解”,而不自觉地歧视和伤害着一些个体或群体?也许在做出评价甚至口出恶言之前,多花几分钟时间了解一下眼前的人,社会也能更美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