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鳖,其实就是我们通常所称的甲鱼、王八、鳖。不过能在学名中带有“中华”之名,自然表明了中华鳖在我国的分布之广。的确,中华鳖是我国最为常见的鳖科爬行动物,分布地区遍及我国中部、东部以及南部大部分地区。只要有干净平缓、鱼虾丰盛的淡水水域,如江河、沼泽、池塘、水库等,大多会有中华鳖的身影。它们喜欢在水岸附近活动,甚至在阳光温暖的午后会爬上岸晒太阳。
别看中华鳖生性迟缓,其实它的视力和听觉相当灵敏,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迅速潜入水中逃之夭夭。而能够利用口腔和直肠壁进行气体交换的能力,能让它在水中潜伏许久而不需要上浮换气。除了利用口腔进行气体交换外,中华鳖的口腔还能进行一项独门绝技——排出尿素。中华鳖的口腔黏膜上具有能将血液中尿素运输出来的特殊载体,因此只要漱漱口,就能排出体内代谢产生的尿素等废物。
而这一绝技,能让中华鳖在略带咸水的河口地带生活,这可能也是它能够广泛分布于我国大江南北的原因之一吧。
和龟一样,以中华鳖为代表的鳖类也是爬行纲、龟鳖目的成员。从分类上说,鳖也是一类龟,只不过,鳖类也有着自己独特的结构特征。最为显著的特征是,所有的鳖类,在背部骨板的外侧并不覆盖角质的甲板,而是以柔软的皮肤覆盖之,因此也有了“软壳龟”的称呼。此外,很多鳖类或多或少都有一个肉质的“鼻尖”,这也能帮助鳖类在水下潜伏。对于中华鳖来说,这个鼻尖就相当长。
在我国古代,龟有着相当神圣的地位。
商周时期祭司们以龟甲求卜问卦,甲骨文之“甲”,就主要来自龟的腹甲。可能是托了龟的福,各种鳖类也被当作具有灵性的生物对待。汉代辞赋大家司马相如的《子虚赋》写道:“(云梦泽)其中则有神龟蛟鼍(tuó),瑇(dài)瑁(mào)鳖鼋(yuán)”,就把鳖提到和神龟、蛟龙等同的高度。不过要吐槽的是,这个楚国的云梦泽,倒是的确能出产淡水的鳖、鼋、扬子鳄,出产海水生活的玳瑁则是不可能的。
想来,这大抵是子虚为了炫耀楚国的物产丰富而做的夸张之言吧。
不过,鳖的神圣地位并不影响它被视为美味——甚至美味的历史比神圣的历史更为长久。《诗经·大雅·韩奕》中写道:“韩侯出祖,出宿于屠,显父饯之,清酒百壶。其肴维何,炰(fǒu)鳖鲜鱼,其蔌维何,维笋及蒲。”描述的是韩候朝拜完周王后路过屠地时,当地的官员用清酒、蒸鳖煮鱼、竹笋香蒲来招待。《小雅·六月》也同样记载“饮御诸友,炰鳖脍鲤”。
而屈原《招魂》中写道的“胹(ér)鳖炮羔,有柘(zhè)浆些”,则是配着甘蔗汁吃煮鳖和烤羊(这个搭配有点奇怪)。可见,早在先秦之时,中华鳖就被当作一道美味来食用了。
不过在古代,中华鳖只能算是一道普通的下酒菜。而贵族们,则偏好体型更大、吃起来更带劲的中华鳖的亲戚——鼋(Pelochelys bibroni)。鼋和中华鳖同属鳖科,但属于另一属即鼋属。
和只能长到三十多厘米长的中华鳖不同,鼋的体型更为巨大,背甲长度可达一米左右,是鳖科动物中体型最大的。如此大的体型,也只有贵族们胆敢享用了。鼋不仅体型大,还在历史上引发了一场血雨腥风。公元前605年,郑灵公没有给公子宋赏赐鼋汤,公子宋却在他的鼎里蘸了一下。气急败坏的郑灵公因此想要杀掉公子宋,没想却被公子宋联合公子归生反杀。这场因为一碗鼋汤而引发的血案,最终留下了“染指于鼎”这个成语。
人们喜爱吃鳖,大抵因为其口感所致。鳖类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软甲边缘一圈柔软的“裙边”。由于裙边脆软嫩滑,风味独特,再加上龟鳖类“长寿”的暗示,使得人们认为鳖类具有延年益寿的功效。于是乎大量鳖类被捕杀取食。再加上栖息地的破坏,我国鳖类物种数量大为减少。
在我国鳖科的4-6个物种(依照不同分类观点有不同)中,鼋、山瑞鳖(Palea steindachneri)和斑鳖(Rafetus swinhoei)都被列为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其中最为稀少的斑鳖仅剩下两只。只有中华鳖由于养殖技术的成熟逃过一劫,也成为了现代人餐桌上的食材。
中华鳖最为传统的做法,自然是《诗经》中就有记载的清蒸和炖汤,这样能够体现出中华鳖的原味。对于口味稍重的人来说,红烧和黄焖也是不错的选择。至于一些幺蛾子的吃法,建议还是不要尝试。例如若干年前红极一时的“中华鳖精”,号称是提取了中华鳖的“精华”“精制而成”。而结果当记者暗访鳖精厂时,整个厂房只发现了池子里的一只鳖——确定这“鳖精”不是鳖的洗澡水么?
当然除了保健品的骗局外,现在市面上和中华鳖相关的骗局则是“李鬼入侵”。前面说到,中华鳖即使生长时间再长,背甲长度也不过三四十厘米,体重不过10斤。而不少新闻中所谓捕获的动辄体重十几斤的“百年老鳖”,几乎都是美洲来客——佛罗里达鳖(Apalone ferox)。和中华鳖相比,佛罗里达鳖除了体型更大外,更具识别性的特征是背甲的前段有4-6排突出而密集的疣粒。
佛罗里达鳖的生长速度也远快于,至多只要三四年就能长成十余斤的规格,因此一旦放生在自然水体中,很有可能成为本土中华鳖的竞争对手。值得庆幸的是,佛罗里达鳖和中华鳖一样好吃,因此看到这种“百年老鳖”,送入五脏庙也不失为一种很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