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验说:不管说着什么样的语言,我永远有一颗忠诚的心
实验说:语言中用词的范围可以影响我们对事物的判断
原始部落的人们不分左右,却像内置了指南针一样分得清东西南北;说到未来的事情时,说英语的人会不自觉地把身体前倾;而希伯来语环境长大的孩子更早出现性别意识。这些有意思的发现只是跨语言认知差异中的一部分。但是我们怎样确知是语言中的差异造成了思维上的差异,而不是反过来,由思维的差异导致语言的不同?
事实上,答案是双向的——说话方式和思考方式相互影响,但这两种影响的途径是不同的。过去的10年涌现了大量关于语言塑造认知的研究。这些研究表明,改变人们说话的方式也会改变他们思考的方式——教会人们新的颜色词,改变了他们区分颜色的能力;教会人们一种表达时间的新方式,事实上向他们提供了思考时间的一种新方法。另外一种解答这个问题的途径是研究可以流利使用两种语言的人。
2010年有2项研究证明,双语者会根据他们正在使用的那种语言来看待世界,换一种语言,就同时换一种看待世界的方式。研究者分别考察了摩洛哥的阿拉伯-法语双语者、美国的西班牙-英语双语者以及以色列的阿拉伯-希伯来语双语者。科学家对这些参加者的内隐偏见(implicit biases)进行测试。
例如对阿拉伯-希伯来语双语者来说,在一种条件下,如果他们看到例如“Yair”这样的犹太人名字或者是表达“优良”或“强大”这样具有积极色彩的词,他们被要求按“M”键反应;而如果他们看到例如“Ahmed”这样的阿拉伯人名字或者是表达“低劣”或“孱弱”这样具有消极色彩的词,他们被要求按“X”键反应。研究人员则测量这些参与者在两种条件下按键反应时间的快慢。
这种任务被广泛用于测量无意识的(involuntary)或者自动的(automatic)偏见——例如在人们头脑中这些具有不同色彩的词和种族群体是如何关联的。双语者内心的偏见随着他们使用的语言而改变。对阿拉伯-希伯来语双语者来说,当采用希伯来语测试时,就比用阿拉伯语时对犹太人表现出更加正向的内隐态度。语言实际上也参与了我们精神生活的其他许多方面,远远超出科学家们先前的设想。
人们甚至在完成诸如区分颜色块、数屏幕上的点或在一个小房间中定向这样的简单任务时都依赖语言,因为语言当中词汇的范畴会影响我们对这些任务的判断。比如你可以试着数一下这句话有几个字,但是不能用中文、英文或者任何你会的外语。——想必是有点别扭的。这也正是研究发现的:如果影响参与者正常使用语言的过程,参与者在完成简单任务时就会显得比先前力不从心。
例如在让你数屏幕上有多少个点之前,要求你同时默默重复一遍刚才看的《新闻联播》。此时原本自然的语言过程被《新闻联播》式的语言干扰和占用,数数的速度就大大降低了。这个实验本身并不意味着看《新闻联播》会影响你的智力,而是说特定语言中存在的词汇广泛地参与着它的使用者在语言之外的其他思维活动。
也就是说,如果你的语言里有“绿”和“蓝”两个词语,这种词汇上的范畴划分将有助于你对绿蓝两个颜色做出区分,但是如果你看到绿蓝两个颜色时大脑的语言区被其他语言任务占用,你就要花更多时间来区分绿蓝。因此,一直以来研究者们所说的“思维过程”看起来实际上是一个由语言过程和非语言过程构成的集合,这暗示着,语言是思维过程的一部分或者载体。
我们也许可以说,如果没有语言,我们现在所进行的各种思维活动就是基本不存在的。人类智能的一个重要标志是它的适应性,这是一种用以应对变化的目标和环境而创造和重新组织的关于世界的概念的能力。这种灵活性的结果之一便是全球范围内语言的多样性。每种语言都为一种文化提供了一个“认知工具箱”,并且本身封装了这种文化中经过上千年发展的知识和世界观。
每一种语言都包含一种对世界感知、范畴化和创建意义的方式,这是一份经由我们祖先发展和研磨的无价指南。对语言如何塑造思维的深入研究正在帮助科学家们解开关于我们如何创造知识、创建现实以及怎样成为今天这样如此聪明和复杂的个体的秘密。这些洞察进而又帮助我们理解我们之所以成为人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