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初分,天升地降,冥冥之中有了光。很多民族的创世神话都是这个套路,各路大神跟盘古干着类似的工作。但如果这不完全是神话,而是来自我们祖先的真实记忆呢?
从小学习祖国历史,科学版就从“元谋人”讲起,文艺版就从“盘古开天地”讲起。话说很久很久以前,天和地还没有分开,宇宙就像个大鸡蛋,里面混沌一片。后来大鸡蛋里孕育了一个叫盘古的神人,他用斧头劈开了天地,他死后的身躯化为山石草木、日月星辰,以及除人类之外的各种东西。
在两河流域、埃及、印度、希腊等各个古文明中心,甚至东南亚、澳大利亚和新西兰这些在古代没啥存在感的地方,人们也都有类似的创世神话。宇宙最初是一片混沌,后来靠神的力量才有了天地,有了光明。只不过开天辟地的角色,换成了恩利尔、阿图姆(拉神)、梵天、盖亚、耶和华。
从混沌蒙昧到“要有光”,用来形容人类智慧的诞生很是贴切,所以几千年来人们流传着这些神话,没觉得不正常。而有些人类学家的脑洞开得更大,比如2012年,英国学者彼得·沃森在《大分离:旧大陆与新大陆的历史与人性》一书中,就讲了这样一个假说:有关“混沌”和“要有光”的创世传说,可能来自我们祖先的真实记忆!
在印度尼西亚的苏门答腊岛北部,群山之中环抱着一个美丽的大湖——多巴湖。此湖面积1130平方公里,湖水超过500米深,湖面海拔约900米。很显然,它是火山喷发留下来的火山湖。今天柔美平静的多巴湖,曾经是一座超级火山的火山口。
20世纪后期,科学家通过采集南北极的冰芯、海底的沉积物,来研究有历史记载之前的全球气候状况。他们发现,大约距今7.5万年前有一个时期,全球气温和海水温度都骤然下跌,大气中的硫酸含量却高得吓人。硫酸盐气溶胶正是组成雾霾的主力,那时候既一没工厂二没汽车尾气,哪来这么重的雾霾?
地层中的火山灰公布了答案。
这些火山灰出现在在南亚、东南亚、阿拉伯海和中国南海的沉积层里,其中印度中部的一处火山灰沉积有6米厚,而马来西亚的一处沉积厚达9米!到20世纪90年代,科学家确定那座7.5万年前喷发的超级火山,就位于今天多巴湖的位置。测算表明,当时多巴超级火山喷出的火山灰等固体物质,足有2800立方公里,差不多是20世纪最著名火山喷发——圣海伦斯火山喷发的一千倍。这也是近200万年来,地球最大的一次火山喷发。
滚滚落下的火山灰,几乎让整个东南亚在几天内陷入死寂。火山喷出的烟尘和硫酸小液滴,则飘入了大气层,直到把整个地球裹得严严实实,挡住了阳光,过了很多年才逐渐落尽。超级火山喷发后,亚洲大片地区连续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都漆黑如夜。更可怕的是,可能在一连好几代人的时间里,亚洲的人类都在无休无止的雾霾中度过一生,从没见过太阳和月亮!
彼得•沃森认为,多巴超级火山喷发时,我们这个物种——现代智人(以下简称智人)刚“走出非洲”没多久,到达印度和东南亚不超过几千年。经历了漫长的昏暗时代,当幸存者终于看到太阳出现在天空中时,就把它当成了奇迹。而后来的人们,也把这一刻当作世界诞生的开始,牢牢铭记在他们的梦里,他们的心里,他们的歌声里。
然而彼得•沃森提出的这个猜想,很快被新研究打脸了。2013年,英国剑桥大学和哈德斯菲尔德大学科学家发布的一项研究显示,智人很可能直到7万年前,仍然没有走出非洲来到亚洲,所以不会亲眼目睹多巴超级火山的喷发。不过就算窝在非洲老家,我们的祖先也一样躲不过。冰芯和海底沉积物显示,在多巴超级火山喷发后的数年里,全球气温降低了至少3℃~5℃,植物的光合作用受到严重影响,地球也被它带进了一个小冰期。
有史以来最大的灵长类——巨猿,原本在中国南部和印度扮演着类似大熊猫的角色,在多巴火山喷发后灭绝了。地处热带的非洲不至于天寒地冻,但全球变冷会把大量水分锁在冰川里,导致干旱。长期极端气候导致食物、水源匮乏,让老祖宗们吃不消了。对现代人类的DNA分析表明,今天全球70多亿人,全都是2000多人的后代——大约7万年前,整个非洲、也是整个地球的人类只剩下了这么多!这当然是多巴超级火山的锅。
如果它喷发时再努点力,没准当时人类就被全灭在摇篮里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人类那次侥幸逃过了灭族,后福可不小。实际上,最早的现代智人在20万年前就出现了,肉体上和今天的我们没啥区别。然而他们制造石器的水平,比起之前更原始的直立人、早期智人等人类物种,几乎毫无进步。也就是说他们空有大脑袋,智商余额却严重不足。
直到7万年前,或许是空前的生存危机刺激了大脑进化,改变了智人大脑的内部结构。反正从那之后,智人们留下的东西,技术含量就提高了。以前做石器只是连砍带砸,那之后就知道给石头做热处理,打造工艺也精细了许多;以前只会用手握着石器,那之后就知道把石刀绑上树枝当长矛、标枪用;还有穿衣服、铺床、甚至化妆和盖房子等各项技能,人类也都是那之后几千年里学会的,堪称人类史上第一轮技术爆炸。
如果多巴超级火山真是代表地球对人类“预防性清除”的使者,那它不光没有完成任务,反倒给人类的大脑开了光,让智慧的进化一发不可收拾。甭管地球怎么想,反正如今我们坐在屋子里,喝着饮料,看着手机,总比当年风餐露宿的原始生活强太多了。说到这里,我们是不是该好好感谢一下多巴超级火山呢?
几千年来一直保持宁静的多巴湖,对此笑而不语。对一座活火山来说,平静才是最可怕的——深处的岩浆暗流涌动,悄悄积蓄着力量,一旦喷发很可能就玩个大的。谁知道未来的哪天,它还会再喷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