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果(Amomum tsaoko),可能是火锅店里躺枪次数最多的一种调料了。有个流传甚久的都市传说,有些无良店主会在火锅底料里加入罂粟壳,让食客上瘾,从而一来再来。于是经常有人从锅里捞出几个椭球形深棕色的果实外壳大呼:“这汤里有毒!”
其实草果和罂粟壳非常好分辨。草果的外壳上有细密的纵棱,而罂粟壳基本上是光滑的,即便有因为收获鸦片而被刀割过的痕迹,也不可能那么密。此外,草果的先端是尖的,而罂粟壳有宿存的大型盘状柱头,好像戴了个帽子。确实有个别无良兼无知的店主偷偷添加罂粟壳,但罂粟壳里那点有毒成分远远达不到成瘾的剂量,对汤的味道也没有任何改善。
草果是姜科豆蔻属的成员。豆蔻这个名字听起来比草果高大上多了,但用法相当混乱,光香料里就有肉豆蔻、草豆蔻、白豆蔻、小豆蔻等等,分别属于两个科三四个属。“豆蔻枝头二月初”这句诗大家相必耳熟能详,但它说的并不是豆蔻属的植物,而是山姜属的,因为豆蔻属的花并不开在枝头,而是开在从根状茎直接发出的低矮花序上,有些种甚至就贴着地面开花。草果就是其中一例,得扒开高大的叶丛,弯腰到地面附近才能看见它的花果。
尽管出身低矮,草果的花却相当华丽。姜科植物的花结构特殊,花被片往往并不发达,却有一枚雄蕊特化成大型的唇瓣,有鲜艳的颜色和深色的花纹,告诉传粉昆虫“这里有蜜吃”。草果的唇瓣是黄色的,上面有两条橙红色的蜜导,这是蜂类喜欢的颜色。
草果原产在东南亚的热带丛林里,是喜阴的林下物种。在这种环境里,想竞争高处的传粉昆虫资源对草本植物显然不大现实,于是向下发展也算另辟蹊径。给草果传粉的是一些喜欢在地面附近活动的蜂,其中最主要的是黄绿彩带蜂(Nomia strigata),一种住在土里的蜂。
成功授粉后,草果会结出深红色的肉质蒴果,这果实成熟后并不开裂,采摘晒干后变成棕色,就是我们在香料铺子里看到的样子了。干燥的草果蒴果里含有超过1%的挥发性成分,包括1,8-桉油素、柠檬醛、香叶醇等,这些物质赋予了草果辛辣而略带樟脑味的香气。
自明代以来,草果一直被用于烹制肉类,压制肉中的腥膻气味,特别是牛羊肉。姜科香料的用途大抵近似,但味道和用法有所不同,彼此无法替代。以我自己的经验,草果味道比较清淡,是用于调和、连接肉味和八角、桂皮等味道浓烈的香料的过渡香味。
中国是草果的主要消费国,而云南是草果的主要产地,种植历史已经有200多年。传统上栽种草果需要破坏森林,对环境伤害很大;但草果喜阴,砍了树之后还要额外为它遮阴,可谓多此一举。近年来,人们开始发展在林下栽培草果的技术,即所谓agro-forestry混农林业之一种,提高了草果产业的生态价值。不过,草果的高产有赖于传粉昆虫的活跃,而彩带蜂野生于当地的森林生态系统之中,难以人工养殖。
想必大家已经注意到了,今天的这篇没有内心小剧场,但这是物种日历首次出现后记,来说明小剧场取消的原因。首先这篇是在奈良写就的,作者本人正拖家带口在日本旅行中。出发前若干天我抱着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的心态先查了一下旅程中有没有稿债,但由于某种神秘力量的干扰,我看漏了2月10日的草果轮到我写。所以今天(2月9日)我收到日历娘的催稿信息时,内心几乎是崩溃的。然后这一路行来有很多不祥之兆。
在大阪我们住在心斋桥,大家知道斋字在日语里读作“sai”,我整天听着满大街的心塞bashi,心中惴惴,不知道会塞在什么地方……第二站京都,我们住在本能寺酒店,对就是那个本能寺之变的本能寺。很多人提醒我们睡觉别睡太死,别看人下棋,等等。
这些我都做到了,但某天晚上我听到桔子说“这个明zhi的酸奶还挺好喝”的时候,还是禁不住紧张地开始寻找灭火器和紧急逃生出口……另外这酒店有五个浴场,分别是信长、浓姬、吉法师、阿市和兰丸之汤,我泡了两次吉法师一次信长,这总让我有种织田信长并没有被烧死,而是跟我一起被煮了的感觉。凶兆的爆发是昨天,我的手机突然挂了,日本的修理小哥太弱鸡修不好;而现买的话卖场里的iphone是合约机回国不能用。
我并没有带电脑或pad,所以我手头就没有能码字的家具了。更糟的是,日历娘联系不上我了。所以我大致可以体会日历娘今天上午辗转通过桔子找我的时候,内心应该也是崩溃的……所以我现在是捧着桔子的手机写下了这篇日历。请为作者这种有困难要交稿,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交稿的精神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