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白嫩嫩、口感脆滑的茭白,是地地道道的国产蔬菜。早在3000多年前,中国人就很喜欢吃这种植物,但吃的不是它们的地下茎,而是地上的籽实——那时它们的名字,叫做菰米。茭白学名叫“菰”(gū),我们吃的部分,其实是一种病态产物:它们的茎根部分,被一类名叫黑穗菌的真菌感染,不能再开花结实,而是渐渐增生膨大,长成了肥肥大大的纺锤形。
如果是玉米、小麦感染这类黑穗菌,就会导致减产甚至绝收,可在茭白身上却变废为宝了。肥嫩的茭白其实是病态产物,与博物君微博科普过的“茶苞”原理差不多,都是植株受感染后形成的。茭白烹饪容易,营养美味。如果切开茭白后发现里面有一些黑斑,也不用担心,那是黑穗菌的孢子,对人类食用没有影响。其实,茭白虽被今天的我们当做蔬菜,但它们和水稻一样是禾本科、稻亚科的成员,也一样能结穗。
“菰”就是它们的古称,当时它们像芦苇一样分布在南方的浅水湖泊沼泽中,植株高达2米,每年秋天结出细长的黑褐色籽实。这种籽实可以食用,营养丰富,被称为“菰米”或“雕胡米”。野生菰一般生长在温暖的湿地岸边,外形像芦苇。除中国外,北美洲也分布着两种菰属植物,印第安人也会采摘它们的籽实来吃。
早在3000多年前的西周时期,古代中国人就采摘菰米为食,还把它列为王室食用的“六谷”之一(稻、黍、稷、粱、麦,再加一个菰)。菰米外表虽不够美白,却被古人视为美味,认为它们香气扑鼻,滑嫩爽口。汉代以后,人们开始种植菰,此后直到唐代都把它作为重要粮食。
汉代词赋家枚乘,把菰米饭列为九种“至味”之一;从唐代李白笔下的“跪进雕胡饭,月光明素盘”、杜甫笔下的“滑忆雕胡饭,香闻锦带羹”之中,也能想见菰米是多么受宠。然而由于种种原因,人们对菰的驯化栽培,始终没有水稻、小麦那么成功,菰米的产量一直很低。在很多地区,人们干脆懒得费力种植它们,只是采摘野生的菰。因此菰米饭在上千年间,基本是贵族和土豪们的专享,而且通常是把少量菰米掺杂在稻米饭中一起吃。
就像今天的薏米(薏苡的籽实)因为价格昂贵,往往只作为熬粥的配料一样。对人们赖以生存的粮食作物来说,适应性好、产量大才是王道,因此菰并不能算一种合格的粮食。菰米虽味美,但容易自动从植株上掉落,成熟期也不一致,既不易收获又不易育种。而且根据现代实验,菰米的亩产量只有10~25公斤左右,这么点亩产即便在汉唐时期也没法跟水稻、小麦相提并论。
到唐代末期,农民们开始发现,菰的茎部感染黑穗菌之后,居然味道十分鲜美,在市场上也很受欢迎。于是大家就光种植这种不结穗的菰,像种土豆一样把一部分染菌的茎留在田里,这样来年长出的还是膨大的茭白;未被感染能结出穗的菰,反而会被农民剔除出去。至于野生的菰,由于宋代之后南方人口剧增,大片湿地被开发为耕田,再加上气候变冷的影响,它们的生存空间锐减,也变得越发罕见了。
宋代之后,菰米逐渐被人们淡忘,甚至被归入饥荒时期的救荒植物。北宋苏颂的《本草图经》称,“至秋结实,乃雕胡米也。古人以为美馔,今饥岁,人犹采以当粮”。由于看重它们的根茎,后来人们称呼这种植物,也多以它们根茎浓密交错的样子,称之为“茭”,不同的地区称它们为茭白、茭瓜、茭笋等。如今的野生菰,在我国长江以南、以及东北地区的少数湿地仍有零星分布,尚未灭绝。
利用现代的先进农业技术,能不能让美味的菰米重出江湖呢?不过农业研究者们更关心的,是它们的另一种基因价值——作为水稻的近亲,如果通过杂交把它们的优良基因转移到水稻身上,或许能培育出更好的水稻品种呢。当然,“优良基因”里面,也包括味道香美和营养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