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能看到新生儿的父母睡眼惺忪——肯定是小孩又半夜醒了。但是,孩子真的是饿醒的吗?一篇新论文猜测,这其实是有更阴险的动机,是基因编码在婴儿体内的行为方式:婴儿通过这种方式延长母亲的不孕期,垄断她的奶水和关怀。这篇论文发表在最近一期《演化、医学和公共卫生》上。
当然,婴儿不会真的有意识地阻止母亲怀孕,只是会夜啼的婴儿活下来的概率更大而已。
这个假说有好几个证据。其一,有些婴儿被“训练”成不会起夜,但他们也能获得足够的奶水。其二,夜啼最频繁的并不是刚刚出生的婴儿,而是6-12个月大的婴儿,而且母乳喂养的婴儿夜啼反而更多。其三,哺乳有辅助避孕的效果。其四,夜间哺乳和不孕期的长度有显著相关性。
但哈佛大学教授大卫·海格(David Haig)认为,它的根本逻辑,在于演化历史上两胎之间的“最佳间隔”对于母亲和孩子双方来说是不一样的。
对母亲来说,任何一个孩子对她而言都是一样的,都是她一半的骨血,她不希望兄弟姐妹之间相互倾轧,更不希望这种倾轧损伤到她自己。如果一个基因能够抑制孩子之间的争斗,那么这个基因会传下去。
但对于每一个具体的孩子来说,自己的生存是最重要的,因为每个自己的基因按照定义都100%会存在于自己体内。同胞兄弟姐妹平均也只有50%基因和自己相同,所以如果某个基因操纵孩子做出举动,牺牲了兄弟姐妹的利益转移到自己身上,那么这个基因会流传下去。
因此,双方出现了利益冲突。孩子“希望”下一胎离自己越远越好,而母亲不这么“希望”——当然实际上在算计、在冲突的都是基因,无论是孩子还是母亲都不会有意识地做这些考虑。
结果就是,被孩子的基因“操纵”而夜里常常起来喂奶的母亲,卵巢功能被更多的抑制了,接下来怀第二胎的时间也就自然推迟了——这可能单纯是因为疲劳和耗能,也可能是类似于哺乳避孕的专门生理机制。甚至有可能是让父母情绪烦躁而减少做爱次数,谁知道呢。毕竟,演化不在乎人生活是否幸福,只在乎基因传下去的概率高低。
在论文中海格重申了演化医学的观点:许多当代的社会、心理和身体疾病其实是来自“不兼容”。人类演化出来的那个环境和我们现在生活的环境已经不同了,很多当时看来是“好”的事情,现在已经不好了。
但这不是说我们都应当返璞归真回到旧环境,很多时候我们应当为新环境树立新标准和新方法。如果婴儿夜啼真的只是为了阻止母亲怀第二胎,那么我们就可以放心地寻找让婴儿不夜啼的办法——因为以今天的环境,我们有很多更舒适的避孕措施,而且就算怀了第二胎也几乎不会降低第一胎的成活率。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婴儿和父母之间存在张力是正常的,并不是因为做错了什么事情,新生儿的父母不需要为此内疚或者焦虑。演化留给我们的遗产不是一成不变的,无论是婴儿还是父母都有适应能力。训练婴儿不夜啼或者训练自己晚上能起夜都是正常的事情。
这份期刊也发表了对于这篇论文的一些回应。哈佛大学生物学家凯瑟琳·辛德(Katherine Hinde)认为,变化的不光是人们所处的环境,还有人们的睡眠习惯。她说,朝九晚五和八小时睡眠都是比较现代才固定下来的规范,我们的祖先的睡眠很可能是灵活的、碎片化的。一觉睡到大天亮这件事情本身也许就是现代生活的奢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