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文章来自头鹰,听她名字就知道,是个喜欢猫头鹰的家伙。在一个辗转无眠的夜里,她被远处传来的猫头鹰叫声吸引,并开始了追寻之路。从夏到冬,她不断地去观察北鹰鸮家庭的生活,鸟儿适应了观察者的存在,也在不知不觉中陪伴她走过了低沉的日子。这是一个叫头鹰的人与北鹰鸮(单方面)结为挚友的故事,作者用细腻如针脚的文字记录了观察北鹰鸮的一点一滴。
这要从今年五月中旬的一个不眠之夜说起。那几天过得非常不顺心,努力在家人面前装得很平静,独自辗转反侧到半夜……突然,出现了几声如同埙(xūn)一样的古老乐器中发出的有节律的叫声:“咕 咕,咕 咕,咕 咕......”是某种猫头鹰在叫?我家住二十多层,可这绝对不是幻听。我收藏的猫头鹰埙丨头鹰
5月20日,华中地区,长江以南,十八线县城某个临河而建的公园。这公园自称“湿地公园”,实际上九成面积都是人工草坪花坛和病恹恹的移植小树,跟一般公园并无不同。除了一块人们基本都不爱去的林子——中间被建了悬空木栈道,有上百棵平均高度十多米、直径半米的大树,树下杂草丛生。这显然是一小片被保留下来的有着原生味道的林子。自打从华南城市搬来这个没什么娱乐的小县城,这里就成了我最爱逛的地方。
5月25日,观鸟群里全国各地的大佬都在发雏鸟照,菜鸟如我也蠢蠢欲动地拿起手机和小镜头去了假湿地公园。繁殖季节很是热闹,幼鸟纷纷出巢乞食,平日里在公园看腻的菜鸟也给了我不少新鲜感。在上次听到北鹰鸮咕咕的地方,甚至还有一小群啄木鸟在疯狂打洞,碎屑在林间小路上掉了满地。北鹰鸮真的住这附近吗?神使鬼差地,我在小林子里转了好几圈,空着肚子磨蹭着留到了7点40分。
我第一次注意到虫鸣在某个瞬间的旋律变化,林鸟们安静下来,只有鹭的幼鸟偶尔夜啼几声。这只是前奏,我有预感,埙音将准时奏响。“咕 咕,咕 咕,咕 咕......”那一刻犹如魔法降临。
6月2日,老伴儿有事,我就一个人来公园了。这回没人跟我合作,我就佛系看看……才怪!七点四十分,北鹰鸮的埙音交流大会准时响起,我噔噔噔爬上了五层楼高的观鹭台,往之前树冠顶层方向寻找北鹰鸮。
结果当然是徒劳的,北鹰鸮的个头比一片阔叶树的叶子大不了多少,林子仿佛吸光的黑色海绵,连白天十分显眼的白鹭都藏匿不见。四周安静下来,一看今天步数已经两万了。我不太甘心,难道北鹰鸮们会被一个绕林子十几圈的两脚兽吓得躲起来?(听起来确实挺吓人的)
6月14日,观鸟群里,有大佬发数毛大片,也有刚刚入坑的菜鸟发手机像素鸟求鉴定,干货充足的同时气氛也很轻松。
菜鸟如我也一直发座机照片,但我踌躇数日,觉得实在不能浪费这么好的机会,于是花重金租了一台奥林巴斯,在观鸟群放出“离我家五公里的假湿地公园,北鹰鸮超稳!”诸如此类的狂言之后,忐忑不安地扛着相机准时守在傍晚七点四十分。我俩直奔北边林缘。之前那只被我吓一跳的北鹰鸮此时静静地蹲在几乎一样的位置,离我可能只有十米。这一次,它只是看了看我俩,然后转过去打量了一下四周。终于看清了!
(这是光线角度不好造成的单边红眼现象,实际上它的瞳孔又黑又圆)丨头鹰
6月18日,盛夏,林子里的金龟子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飞。栈道护栏上有很多金龟子尸体,脑袋被扯掉,身子似乎是被半消化吐出来的,有点像猫头鹰的食丸。金龟子尸体(上下滑动查看全部)北鹰鸮的食谱里有两栖类和昆虫,难道这是挚友它们吃剩下的?每天被金龟子撞到眼花的我内心狂喜。观鸟人的血喂养了蚊子,蚊子跟着头灯的光撞进蛛网,或被两栖类捕食,两栖类被北鹰鸮捕食。我也成了这个生态系统的一部分丨头鹰
6月26日,期待已久的喜讯来临。北鹰鸮宝宝出现在洞口,已经长满了绒毛丨头鹰
八月底。天气渐渐凉快下来,林南的北鹰鸮一家似乎已迁徙南方。林北的挚友一家换了一块更加稀疏的林缘活动,挚友夫妇勤快地飞来飞去,似乎在催促侄子学习。这块疏林离挚友一家活动的密林隔着一条较宽的人行道和小片草坪,这说明侄子已不需要依靠密集的树枝作为歇脚,能在开阔处来去自如了。挚友一家跟林南一家不同,似乎格外偏爱开阔的地方。
这种地方往往靠近人,树下的灌丛里有钓鱼佬甩着夜光鱼漂,小路上还有些许饭后消食闲逛的行人。
十一长假的最后两天,骤然降温。我们照常在漆黑的林子里待到七点四十分,等到八点,公园里冷得待不住人,可此起彼伏的埙音再也没有响起。这个奇迹般的夏天,结束了。
十二月底,华中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我俩顶着雪冲到假湿地公园,见到了一副跟夏天完全不一样的情景。
一对贵妃芒一般鲜艳的橙腹叶鹎在我头顶的枝条上乱飞,一个橙色乒乓球似的的北红尾鸲滚来滚去用雪洗澡,小群纯色山鹪莺在来不及变黄就积了雪的叶子间乐此不疲地发出夏夜虫鸣般的合奏。胆小谨慎的棕脸鹟莺在栈道下的桥洞里躲雪,也顺便躲过了林子外头盘旋的一只下午3点准时出现的黑鸢。每一个鸟子都比图鉴上的松软膨胀了两三倍,都是特别特别好看的球,不过我俩技术实在太差,手指都冻得没知觉了愣是一张没拍好。
都说瑞雪兆丰年,瑞雪对野生动物来说,也预示着明年是一个丰年吗?年底了,总得有个盼头。期待下一个五月,埙音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