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是最长寿的哺乳动物,但总还是觉得人生苦短。万物都漂流在时间的长河上,然而行程的长短可以从朝生暮死,到万岁千秋。年轮是最常被记起的时间留痕。在温带森林,树木在雨水充沛的春季生长快速,得到间距宽松疏浅的春材;在萧瑟的秋季生长缓滞,得到质地坚硬致密的秋材。春去秋来,春材与秋材交替,便形成了一层一层的年轮。但并非所有树木都是按照“一年一轮”的节奏来生长。
由于终年匀速生长,热带乔木一般没有年轮;马尾松、红豆杉等亚热带乔木一年有两个生长季,因此一年会长出两层生长轮;柑橘更是“一年三轮”。如果遇到夏季干旱等气候异常的年份,一些树木也可能会出现年轮缺失或“伪年轮”。热带地区没有明显的四季区分。但由于有雨季和旱季的存在,一些树木(比如柚木Tectona grandis)的截面,也会出现疏密不一的生长轮。
2006年,英国研究者在冰岛打捞上来的一只北极蛤(Arctica islandica),高寿507岁。贝壳生长时,每年都会留下一圈纹路,恰似树木的年轮。研究者给这只北极蛤起了个名字“明”(Ming),表示它出生时正是中国古代的明朝。北极蛤是活的海洋史书。贝壳内沉积的氧同位素,可以反映当时海水的温度,而“年轮”指明了贝壳生长的时期。
通过研究不同年龄的蛤蜊壳,我们就能了解历史上不同时期,温室效应对海水的影响。《庄子》说:“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蟪蛄不知道一年有四季,而大树以八千岁为一秋。虽然蟪蛄被庄子讥笑,但有些短寿的生物,却拥有惊人的时间概念。美国加州南部海域的银汉鱼(Leuresthes tenuis),在繁殖季遵守着精确的活动周期,每十四天产卵一次。
银汉鱼的特别之处在于,它是在沙滩上产卵的,这样可以避开海里的捕食者。它们产卵的日子统一在新月和满月,此时月亮对潮汐的影响最大,涨潮时海水最高,当银汉鱼冲向海滩,潮水会把它们推到尽可能远的地方。产卵后的半个月里,因为海潮没有那么大,鱼卵可以在沙滩上慢慢发育,直到海潮又一次高涨,小鱼孵化,乘着潮水返回大海。单个珊瑚虫的寿命或许短暂,但它们留下的石灰质骨骼可以持续“建造”千百年。
虽然年龄不能与智慧划等号,但是岁月给生命留下的痕迹,总能给我们一些宝贵的启发。珊瑚每天都会沉积下一层极薄的碳酸钙,留下一道环纹,而一年之内不同的季度,珊瑚的生长速度不同。所以,珊瑚既是日历又是年历,钙层的多少可以告诉我们日期,而钙层的薄厚能帮助我们辨认年份。珊瑚上的“日历”,还可以揭示一些意想不到的信息。来自4亿多年前的志留纪珊瑚化石,每年有420道纹路,也就是说,当时的地球每年有420天。
我们由此知道,因为月球吸引的作用,地球自转的速度一直在变慢。那些微小的匆匆过客,就这样记录了宇宙间至大至久的变动力量——引力。如果放眼整条时间长河,人类的年复一年,也不过如同珊瑚虫的劳作,留下纤薄的一线沉积而已。我们留下的记号,能否与宏大的宇宙相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