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国际橡胶价格创出今年以来的新高。原因是东南亚因受连续强降雨影响,胶农在天然橡胶收割旺季期间无法正常展开割胶工作,导致天然橡胶生产量有所降低。东南亚微小的天气变化就能够主导天然橡胶的国际价格,皆因其是全球橡胶主产区,掌握了世界90%的产胶量。
曾经南美洲才是世界橡胶中心,就连东南亚的橡胶“祖先”也来自南美洲,但为什么现在却只有东南亚的橡胶一家独大呢?其实,这一切都归结于一种橡胶病害——南美叶疫病。多年来,南美洲植胶区深受其害,而南美洲引以为傲的橡胶时代,也正是因其终结。
南美叶疫病,英文名South American leaf blight,简称SALB,是一种严重危害橡胶生长的病害,目前该病已经是世界橡胶种植国家头等检疫对象。
南美叶疫病于1905年率先被发现,引起该病害的病原物是一种叫做Microcyclus ulei(P.Henn)von Arx的真菌。Microcyclus ulei很专一,一点也不花心,一生一世都只“爱”橡胶树,目前在其他属的植物上都没有发现该菌的存在。
南美叶疫病危害橡胶树时主要侵染幼嫩的叶片组织,老的叶片组织则不会轻易感病。虽说该病害主要是侵染叶片,但它的“野心”却不止于此,橡胶树的其它柔嫩部分也会遭受侵害,包括叶柄、花序和发育中的胶果等。南美叶疫病侵害植株组织虽多,但是都有一个显著特点,那就是“喜新厌旧”,病原菌只喜欢入侵新长出来的幼嫩组织,对于年老的组织一般没有入侵的欲望。
不仅如此,南美叶疫病开始侵染橡胶树幼嫩的叶片时,还十分有谋略,它会采用先弱后强战术,即先挑软柿子捏。在第一阶段时,南美叶疫病会率先侵害防御能力较弱且幼嫩的下垂叶片,成功入侵后,病原菌数量和浓度都比第一阶段多,可谓“兵强马壮”。这时南美叶疫病便开始进行第二阶段的入侵,集中优势“兵力”侵害那些在第一阶段幸免于害的叶片,从而达到杀死整棵橡胶树的目的。
被南美叶疫病感染的嫩叶,初期会出现透明的斑点,随后迅速变成暗淡的橄榄色或灰色斑点,且斑点上长有密密麻麻的分生孢子,后期会导致叶片病斑穿孔。随着病情的加重,叶片会扭曲萎缩、变黑枯死,最终导致橡胶树大量落叶、长势衰弱、产胶量严重下降。发病严重时,幼龄植株全株都会死亡,成年植株顶部嫩梢也会枯死,严重危害橡胶树生长。
南美叶疫病兴许是觉得自己有“谋略”,又有伤害性,便“丧心病狂”地连续发动侵略“战争”,在短时间内就成功侵占了许多橡胶种植区。从1911年苏里南、1916年特立尼达、再到1935年巴拿马和哥斯达黎加、1946年墨西哥和1948年危地马拉与洪都拉斯,该病害最南已达巴西的圣保罗州(南纬24度),最北则到墨西哥(北纬18度)。
在南美叶疫病统治的“版图”下,没有一个橡胶园可以存活下来。1911年苏里南种植有40000棵橡胶树,但在7年后被尽数摧毁;1927年福特汽车的创始人亨利·福特在巴西投资了2.5亿美金种植了3200公顷共20万棵橡胶树,仅仅6年内就因感染南美叶疫病而全部死亡;不死心的巴西政府于1936年再次种植了6478公顷橡胶树,然而仅仅坚持了7年,所种植的橡胶树就遭到了摧毁。
很多人可能很好奇,南美叶疫病危害性这么大,那么同样是橡胶种植区的亚洲为什么没有遭受到该病害的侵袭呢?其实,我们如今能享有世界橡胶树仅存的“净土”,获得大量的天然橡胶,这一切都要从一个传奇人物——威克汉(Henry Wickham)说起。
在1876年前,南美叶疫病还未肆虐,南美洲仍是世界橡胶中心,东南亚也并没有橡胶资源。后来,威克汉在巴西塔帕若斯河沿岸采集了橡胶种子,历经周折,绕道大西洋,最终将种子运送到了英国皇家植物园(邱园)。但是英国本土的气候环境并不适合橡胶生长,于是,英国人便将种子送到了锡兰和马来西亚种植。在东南亚得天独厚的热带气候条件下,橡胶树得以大面积种植,很快东南亚便开始了与南美洲的橡胶竞争。
为了保住世界橡胶中心的位置,南美洲人开始无休止地扩张橡胶园,这导致亚马逊原始森林的橡胶资源被过度开发,最终,原始森林里本就存在的南美叶疫病菌被带了出来。这一下犹如打开了潘多拉魔盒,释放出了封印已久的“恶灵”,从此南美叶疫病便开启了它为祸南美洲的罪恶一生,并让南美洲橡胶霸主的地位彻底终结。
也许这时你会问,既然南美叶疫病在亚马逊原始森林早已存在,那为什么没有自发形成规模?这是因为南美叶疫病的传播依赖于病原孢子,但是其孢子尺寸较大,很难依靠风力传播,一般是被雨水从病叶上冲洗下来,然后通过雨水滴溅或者沾染在动物身上来传播。
亚马逊原始森林中,橡胶树之间的间隔很远,依靠雨水和动物传播往往很难突破这种空间障碍。但是在人工橡胶园中,每公顷数百棵的生长密度使得橡胶树之间挨得很近,雨水打在叶片上溅起的水花就可以轻松地将孢子从一棵树转移到另外一棵树上。因此,在热带多雨的气候下,橡胶种植园一旦出现病情就会无法控制。
亚洲没有受到南美叶疫病的侵袭,其实是充满了戏剧性的,如果威克汉还活着的话,也许会惊出一身冷汗。因为人们在后来的历史解密中才知道,在威克汉采集橡胶种子处附近的流域,就存在被南美叶疫病感染的橡胶树,而他硬是凭借惊人的好运气,采集到了没有染病的种子,这才有了如今的世界橡胶“净土”。
人类与南美叶疫病之间的战争已经进行了上百年,耗费钱财不计其数,也许你在期待着什么,但是很抱歉,人类目前对该病害仍然处于被动防守状态,主要原因是:1. 气候成了“帮凶”,由于橡胶种植区都是热带气候,在高温多雨条件下极其有利于病原菌传播和生长,而且成年橡胶树非常高大,大量使用杀菌剂所带来的成本太高,长期以往根本无法承担。2. 橡胶“发育迟缓”,橡胶生长时间太长导致抗性育种进程缓慢。
因为具有抗性的幼苗需生长最少6年才能割胶获得第1批产量数据,且每年的产量都有变化,需要多年的综合评估(从杂交授粉到完成整套评估至少需要25年)。因此,目前仍未筛选到有水平抗性且产量较高、适宜大面积推广的品系。
3. SALB有“七十二变”,南美叶疫病在与人类的斗争中,病原菌能够进化出特殊的生理小种,在针对橡胶树的抗性时快速完成变种,使得前期筛选的抗性品种对某些地区的特殊生理小种出现抗性丧失现象,导致投入的无数资源和时间都化为泡影。
因此,为了防止南美叶疫病对亚洲的渗透,亚洲各植胶国制定了严格的防疫政策,其中就包括中国。
由于广东、广西、海南、福建和云南等地也种植了大量橡胶树,为了橡胶安全,我国与东南亚国家共同制定了该防疫政策。该防疫政策要求严格限制从美洲带来的植物,如有科研需要,必须经过当地检疫局、美洲以外的中间站检疫局和本国的检疫局三次严格消毒,才允许进入国境;到过南美洲植胶区访问的科研人员回国时,必须先取道欧洲或者北美洲,将其作为中间站,对所有物品及本人身体进行消毒。
随着全球经济文化的发展,各地区间交流越来越频繁,南美叶疫病无时无刻不在找准机会准备入侵亚洲橡胶主产区,占领世界唯一的橡胶“净土”。但广大的科研人员和海关工作者必将坚守在第一线,扼杀掉一切企图进入橡胶“净土”为非作歹的南美叶疫病,打赢橡胶保卫战,守护好人类工业发展不可或缺的自然资源。
那么作为普通民众的我们,如何在这场全人类橡胶保卫战中贡献自己的力量呢?
答案其实很简单,当我们从受南美叶疫病危害的地区和国家回国时,不携带、不藏匿南美叶疫病原菌,认真配合好检疫人员的检查,对所携带的物品主动进行防疫消杀;如果有可能的话,可以像科研人员一样取道欧洲停留一段时间,进行自我消毒。这就是在这场全人类的橡胶保卫战中贡献了自己应有的力量。当然,目前新冠疫情肆虐,非必要不出境。防疫无小事,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今天,需要通力合作,才能实现共同发展、共同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