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鲨鲨抬起头，我们才看到它的另一张脸。不久前，一只鲨鱼宝宝突然火了。呆萌的外表、可爱的小短腿、傻傻呆呆的日常画风，这只鲨鱼仅用几个造型就征服了众多网友，引来争相转发。而它，已经是近年来的第3只网红鲨鱼了。尖牙利齿、循着血腥而动，喜欢袭击人类，这是人们传统印象里的鲨鱼形象。这群大海中的冷血杀手，曾在《大白鲨》中成为人们的童年阴影，也在《食人鲨》等游戏里变身烧杀抢掠的恶霸主角。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时代悄悄变了。网友们一口一个亲切叫着的“鲨鲨”，已经成了人们眼中最萌的动物。反差巨大的转变，并非在一夜之间。2016年，韩国儿童频道Pinkfong发布了以鲨鱼为主题的新视频《Baby Shark》。他们将传统露营儿歌重新编曲，加上节奏明快简单的歌词和舞蹈，拍摄成了一支儿童舞蹈MV。歌曲描写了鲨鱼一家捕食的场景，在两位小演员的舞蹈演绎下，本应该血腥的场面始终洋溢着可爱的氛围。
《Baby Shark》的前奏与电影《大白鲨》主题曲一样，都截取改编了一小段德沃夏克第九交响曲《自新世界》，成为了代表鲨鱼来袭的经典旋律。原本这就是该频道的一次普通更新，但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视频不仅受到了孩子的喜爱，就连大人也难以抵挡它的魅力。魔性的歌词和旋律，加上易模仿的搞笑舞蹈，让它在社交媒体上迅速开始了病毒式传播。
在席卷了大半个互联网后，《Baby Shark》最终在Youtube上以93亿的数据登顶，成为了毫无争议的播放量第一视频。只不过，这套人人争相模仿的鲨鱼舞，并没有带着视频中的鲨鱼形象一起出圈。但作为近年来影响力最大的萌系鲨鱼，它却潜移默化地改观了许多人心中鲨鱼的可怕形象，直到首个鲨鱼网红“宜家鲨鱼”接过接力棒。
被俗称为“宜家鲨鱼”的玩具，是宜家的Blåhaj（布罗艾）毛绒玩偶，即瑞典语中蓝鲨的意思。就和它朴实无华的名字一样，Blåhaj的设计并没有特别之处。一米长的大小，蓝白配色的外皮，这款玩具的很多设计都在贴近鲨鱼的真实造型。正因为如此，这让刚发售的它备受冷落。自2014年推出以来，它们在宜家店里很长时间都无人问津。
久久做不出业绩的Blåhaj，很快在宜家毛绒玩具区激烈的竞争中被迫失业下岗，于2015年正式下架。幸运的是，这个时候Blåhaj就已经被人发现了独有魅力，收获了第一批原始粉。玩偶下架没多久，一群加拿大人就向宜家请愿，希望能将它重新上架，宜家在2016年满足了这批粉丝的愿望。熬过了停产危机，又不温不火地过了两年，属于宜家鲨鱼的春天终于来了。
2018年的Instagram上，有俄罗斯网友用Blåhaj摆出拟人的生活照，收获了大量点赞和转发，很快有更多人有样学样地也开始晒出自家鲨鱼的照片。越来越多人开始给它穿上衣服，让它在各种场合里眼神呆滞地张着大嘴。就像一个真人网红一样，大家争相晒出它的照片，没有鲨鱼就去买鲨鱼来拍照，让它一度成为了莫斯科宜家的绝版商品。宜家鲨鱼火了，还收获了一大批粉丝。
在他们眼里，买它回家是领养而不是购买，要抱在怀里不能塞在袋子里，坐车还要系上安全带，仿佛它真的是一个宠物而非玩具。在2019年宜家官方的“找鲨鱼”活动后，这把火终于彻底烧遍了全世界，让Blåhaj一跃成为了世界级网红。宜家上架了大量鲨鱼并把它们藏在了商城中，鼓励顾客去各种的场景中寻找它们。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又丧又呆的鲨鱼形象，终于揭开了一阵萌化鲨鱼创作风潮的大幕。
2019年DC推出的动画剧集《哈莉·奎茵》里，鲨鱼王作为一名自杀小队的老牌队员登场。但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成了一位操着一口黑人口音的呆萌角色，是一个性格温和的技术宅，偶尔才会露出一丝属于鲨鱼的凶暴。而在之前的DC作品里，无论各个宇宙中鲨鱼王的品种如何改变，他始终都是一个凶恶的筋肉猛男，与可爱扯不上半点关系。
过往的鲨鱼王形象前后无比强烈的反差，让这位DC宇宙中的古神子嗣立马增加了大量人气，成为了一个吉祥物般的存在。最近上映的新版自杀小队电影《X特遣队：全员集结》中，鲨鱼王也采用了类似的新设定，把一口一个小朋友的鲨鱼王塑造成了一心只想找朋友的纳纳威，同样大受好评。鲨鱼王这个老牌DC角色，借着这股东风成为了新的流量密码。DC有了自己的“鲨鲨”，漫威自然也不能落后。
文章开头提到的小鲨鱼，就是漫威宇宙中的一条鲨鱼Jeff。最早登场于2019年漫画《西海岸复仇者》的它，是格温侍收养的一只陆行鲨的宝宝，还被死侍照看过，作为配角时就已经异常抢镜。或许是看准了网上的鲨鱼热潮，漫威终于在今年9月推出了Jeff的个人作品《It's Jeff！》。没想到短短几页漫画的篇幅，就让这只“狗里狗气”的鲨鱼飞速火遍了社交网络，成为了最新的网红鲨鱼。
在游戏领域，《最终幻想14》中同样有一只鲨鱼掀起了鲨鱼热。去年7月的5.2版本更新后，玩家可以通过海钓解锁成就，领取一只新宠物“鲨鱼指挥官”。这只长了腿的小鲨鱼，在官方描述中被称为“古代的杀人兵器”，但见过它圆滚滚外形的人，应该都不会这么想。靠着直击玩家少女心的外表和蔓延到社交媒体上的自来水宣传，鲨鱼指挥官迅速收割了一批非玩家的粉丝，表情包等二创作品不断涌现。
官方自然也没放过这波热度，推出了毛绒玩具周边“悠闲的大葫芦”。基于这只鲨鱼创作的系列表情包就是这时候火起来的。作为一名此前知名度并不高的画师，她不仅靠此获得了一大波关注，甚至还有了被盗图的烦恼。知道这只鲨鱼来自FF14的人不多，知道它原作者的人就更少了。但这丝毫没有妨碍这套图的广泛传播，鲨鲨嘛，可爱最重要。原本还算冷门的卡通鲨鱼领域，就在众多作品的影响下，不知不觉间成为了二创的热门赛道。
可爱的鲨鱼不断涌现，还都有着不错的反响——鲨鱼的魅力已逐渐被更多人接受，鲨鲨的昵称也渐渐变得主流。推特作者Penguinbox1创作的漫画《郊游小鲨鱼（おでかけ子ザメ）》这时候已被鲨鲨们折服的网友才反应过来，互联网上不仅鲨鱼的形象慢慢变了模样，就连对鲨鱼这一物种的固有印象，也早已悄然改变。早在1976年的美国，就有一批动画工作者尝试让鲨鱼变得可爱。
在动画《jabberjaw》中，主角鲨鱼就曾靠着幽默的性格在北美风靡一时。主创们当时在设计这个角色时，选择了将鲨鱼的面部拟人化。紧凑的五官更接近人类，能咧着一口大白牙微笑，更大的眼睛也能做出更多人类的表情。同时为了能够站立，还让直立的鲨鱼以一个“7”字型的姿势出现。这个设计无疑是成功的，在此后的40多年里，涉及到鲨鱼的卡通形象大都遵循了这一模式。
在《Kenny The Shark》、《猫和老鼠》等2D动画中是这样，3D动画《海底总动员》和特摄剧《铁甲小宝》依然如此。在2016年创下纪录的《Baby Shark》中，同样是这种传统的卡通鲨鱼造型。只不过，这种与真实鲨鱼差距太大的卡通形象，并没能扭转人们对鲨鱼的恐惧。直到卡通鲨鱼们也抬起了头，人们开始直面《大白鲨》中的经典鲨鱼造型，才发现它也没那么可怕。
以宜家鲨鱼为代表的新一代鲨鱼网红，大都有着小眼睛、宽眼距和耷拉着的嘴角。为了让它们能摆出人类的姿势，还总是昂着脑袋，更加贴近鲨鱼的真实造型。在现在的主流审美中，这个新形象让鲨鱼显得不太聪明、不太高兴，原本并不好看。但在丧萌文化兴起的那两年，这个又呆又丧的样子反而戳中了人们的萌点。在宜家鲨鱼流行的时候，“葛优躺”也是新鲜的热词，当时就有人说二者有几分神似，都是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萌系鲨鱼能火，能搭上的丧萌文化这趟快车功不可没，但并不是全部。2014年日本漫画家有村幕和开始在推特上连载的漫画《鲨鱼君（サメーズ）》，是最早采用“抬头鲨鱼”形象的作品之一。在更早推崇丧萌的日本，他笔下的几只鲨鱼早在2015年就已经风靡日推和Line。而持续为作品积攒人气的除了有鲨鱼丧萌的形象，还有他藏在漫画中的科普。《鲨鱼君》的主角是四只不同种类的鲨鱼，和它们“最好吃的朋友”海豹君。
最初连载这部作品之前，有村幕和就定下了用漫画科普的目标。从他更早期作品中的鲨鱼风格，就可以一窥他想要科普的初衷。正是为了让鲨鱼更接近现实，他才让鲨鱼主角们“抬起了头”，得到了更写实的形象（除了有手有脚），在改变画风后依然保留了这一点。没想到正是这个小小的改动，让《鲨鱼君》大受欢迎。这之后他也始终没忘记科普的初心，时不时在漫画中插入与鲨鱼有关的小知识。
这些科普对鲨鱼来说很有必要，因为无数种海洋生物中，鲨鱼或许是受流言困扰最多的一种鱼。从鱼翅大补、鲨软骨抗癌的养生秘方，到一滴人血引来数里外鲨鱼袭击的都市传说，人们的刻板印象里，鲨鱼就是无恶不作却身怀异宝的水中恶龙。幸运的是，在众多科普工作者多年来的不懈努力下，这种固有印象已逐渐被打破。鱼翅并没有太多特别的营养价值，鲨鱼不是癌症的免疫体，它们的食谱中也并没有人类这种食物——至少在大多数时候。
这些知识我们可能并不都知道，但通过各种渠道或多或少了解过其中一二，知道了鲨鱼也并没有那么可怕，在地球上存在了上亿年的它们，原来也是有着可爱一面的普通生物。水族馆里的鲨鱼也总是一脸不高兴。“很少有人喜欢鲨鱼，因为它们被描绘成嗜血的杀手，总伴着污名却很少被爱。这个玩具是一个好方法，让孩子们了解它也是大海里一种普通的鱼，因此他们会开始更积极地对待它们。
”2015年加拿大粉丝在请愿重新上架宜家鲨鱼时，写下了这样一段话。当时的他们或许怎么也想不到，以宜家鲨鱼为代表的卡通鲨鱼形象，仅仅几年就超额完成了任务。科普工作者多年来一点点敲出裂痕的刻板印象，落作碎片化为了孵化鲨鱼网红的土壤，终于让更多人爱上了鲨鱼。从总以霸气侧脸示人的“冷血鲨手”，到正面大头照的丧萌“鲨鲨”，鲨鱼终于用一个抬头完成了蜕变。
随着“鲨鲨”这个鲨鱼的网名变得流行，我们终于发现，鲨鱼抬头露出的这张真实的面孔，才更加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