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夸同事是猛男,他却把我揍了一顿??

作者: 宰予

来源: 《博物》杂志2018年12月刊

发布日期: 2021-09-23

本文通过讲述狗的历史和文化含义,解释了“猛男”与狗的关系,并探讨了狗在汉字和古代文化中的多重象征意义。

咱们平时说了好多猫猫的事,狗狗也没讲几次,今天咱们讲讲狗!看标题,你肯定会想,猛男和狗有啥关系?这事说起来,“猛”这个字和狗的关系大着呢,这也是同事揍我的原因……咱们先来说几个关于狗的故事。前些年,北大学者李零写了本书:《丧家狗——我读<论语>》。书名一出,顿时招来一片骂声:竟然用“丧家狗”这种恶语来形容万世师表的孔圣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然而,复旦大学历史学家朱维铮先生却力挺李零,他在课堂上说:从古至今,对孔子形象概括最准确的,恰是“丧家狗”三字。李零当然不是要侮辱圣人,“丧家狗”之称,还是被孔子本人认证过的。据《史记》记载,孔子到郑国时,与弟子走散,独自在东门发呆。郑国人见了,对孔子爱徒子贡说,东门有个人虽然长得一表人才,神态却彷徨无措,“累累若丧家之狗”。

子贡据实告诉孔子,可能还担心老师生气,孔子却欣然笑道:外在形象不重要,他们说我像丧家狗,这倒是很对啊!孔子怀揣丰满的理想,面对骨感的现实,东奔西走,颠沛流离,找不到精神家园,不正如丧家狗一般栖栖遑遑、可悲可怜吗?孔子看起来像狗?这段对话,不禁令人联想起《大话西游》片尾的名台词:“那个人样子好怪,他好像一条狗啊!

”《史记》里还有一位名人,跟狗有莫大的关系:西汉文学家、著名的风流才子司马相如,小时候居然以狗为名。据记载,他“少时好读书,学击剑,故其亲名之曰犬子”。“犬子”长大后,仰慕前贤蔺相如,才自己改名“相如”。认真地用“狗”取名,还有更确凿的实例。一件湖北黄陂出土的西周青铜鼎,有铭文“长子狗作父乙尊彝”,意为此鼎是大儿子狗为父亲乙制作的礼器。可见在当时,狗字并没有太多贬义,甚至可以作为贵族的名字。

中国人对狗的感情颇为复杂:一方面喜爱它忠实可靠、与人亲近,另一方面,却又看不上它摇尾乞怜、仗势吠人。随着汉语发展,“狗”在修辞中的贬义含义逐渐增多,“犬子”也不再是骄傲的爱称,而成为对自己儿子的谦称了。后世的家长有时也会用“狗”作为孩子的小名,比如“狗蛋”“二狗子”,但那多半是出于民间习俗,认为此类“贱名”能让孩子更好养活。

前些天,郭京飞形容一个脱口秀演员像“满脸单纯的小土狗”,大家纷纷夸土狗可爱。图片来源网络犬与狗,两字古来通用,并没有严格区别。非要区分的话,《说文解字》释犬字为“狗之有县蹏者也”,县蹏即“悬蹄”,指狗爪悬空的那只脚趾,一般随年龄增长而凸显,故“犬”多指成年狗。《尔雅》又说:“(犬)未成毫,狗。”即毛发还未长好的幼犬称为“狗”,跟小马称“驹”一个道理。猛男=强壮的狗男人?

这就是小狗狗甲骨文中还没发现狗字,犬字却很常见,字形中有长长的卷尾,以此与形近的豕区别开。商代金文中的犬更栩栩如生,看起来就是一条小狗,正如《说文》所言:“视犬之字,如画狗。”现代宠物犬有很多不同的种类名目,古人养狗,也根据体型、毛发、嘴长、颜色等特征,对狗进行了分类。汉字“状”的本义就是犬的样子,后来才泛指各种形状。

比如《诗经·野有死麕》中,青年男女幽会,女子劝男子不要惊动小狗和家人,说“无使尨也吠”。尨(máng)字甲骨文比犬的字形多三撇,是特指多毛的狗。此外,“獫”为长嘴犬,“猲”为短嘴犬,“㹥”为黄犬,“猈”为短腿犬……都是专有名词。再比如,“猛”本义是健壮的狗;“狡”为健壮且年轻的狗;“獒”则是忠诚通人性、可供驱使的家犬。

那么,回到开头说的“猛男”,你把猛的意思替换一下,岂不是在说人家是个“健壮的狗男人”???人们自古用狗看家护院,对狗的各种行为可以说十分熟悉。有很多带“犬”的常用字,都是从狗的行为习性引出。比如“突”,就源于狗从洞穴中突然跃出袭击的动作;还有“猝不及防”的猝字,《说文》解释“犬从草暴出逐人也”,也有突然之意。“默”的本义则是狗悄无声息地暗中追人。

狗爱吠好斗,“猥”本义为犬吠声,后来衍生出众多、琐碎之义,进而引申为卑贱、下流。“狠”本义则是犬争斗的声响,引申为残忍、决绝。两只狗相互撕咬,称为“㹜(yín)”,在两犬之间加上“言”,就成了一个我们熟悉的字:“狱”。狱字的本义是用言语的方式相互撕咬,就是“打官司”,又由此引申出监牢之义。就像斗鸡一样,古时也有人专爱观赏狗的争斗。表夸赞之意的“獎”,本义就是在斗犬时鼓励狗出击,所以字形下部是犬字。

字体简化为“奖”之后,下部“犬”变成了“大”。亦因犬类好斗,古人便认为它们厌群居、爱独处,所以“独”也是从犬的字。这么一说,“单身狗”这个说法还挺恰当狗的鼻子灵敏远超人类,能辨识、追踪各种气味。甲骨文中有一个字,下部是一只狗,上部是一个大大的鼻子特写,乃是“臭”,本义为用鼻子嗅闻,引申为名词“气味”。表此义时,应读作“嗅”,如《周易》有“其臭如兰”,是说气味像兰花一样芬芳。

但后来词义范围缩小,专指难闻的味道,成了香的反义词。除了看家,狗在古代最大的用途是打猎。秋天打猎称为狝,冬季围猎称为狩,字形均从犬。打猎所得,称为“获(獲)”,最初在甲骨文中写作隻,是手抓住鸟的象形,后来字形演变成“獲”,就是因为打猎要用狗。清·丁裕《围猎图》局部,画了一个生动的携犬狩猎场景。越国名臣范蠡曾有一个著名预言:越王勾践成就霸业后,功臣们都会面临“狡兔死,走狗烹”的困局。

“走狗”如今是骂人话,其实本义只是猎犬,不带褒贬。打猎时,猎犬受人驱策、为人奔走,但当猎物已尽、狗不再有利用价值时,便可能被人杀了吃掉。在古代,狗和猪牛羊一样,也是肉用家畜,吃狗肉不会像现代人这样良心不安。先秦刺客聂政、汉初名将樊哙,都曾是杀狗为生的屠夫——这一行地位卑下,但也能涌现聂政樊哙这样的豪杰,因此有句诗说“仗义每多屠狗辈”,即市井之中,不乏真义士。

五代画家胡瓌的《回猎图》就颇为温馨:三个契丹汉子打猎归来,都将疲惫的猎犬载于马上,右边两位甚至是把狗揽在怀中。这宝贝劲儿,跟现代人抱狗子的样子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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