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哪里还有云豹?一只手都数得过来。2018年11月,本文作者在个人微博上写道:“中国动物园的云豹(Neofelis nebulosa)又少了一只”。这只死去的云豹身处在中国台湾。因为网络社交平台的发达,也因为云豹绚丽的毛色和云状斑点,云豹这种动物受到了大家的关注和喜爱。
中国的老豹瑞。不止一个人问过我,你去过这么多动物园,咱中国哪能看到云豹呢?这个问题挺尴尬的,上世纪80年代,中国的很多动物园中都有云豹,基本上它也是中国南方动物园的标配了,因为体型小,多数白天也很难看到,所以那个时候,云豹并没有引起太多人(包括我在内)的关注。当大家觉察到云豹的珍贵和特殊之后,中国能看到云豹的动物园一只手就能数清楚了。
目前在中国能看到云豹展出的动物园只有重庆动物园和中国台湾省的台北木栅动物园。那篇微博写的就是台北动物园的云豹“云新”。在台北木栅动物园的台湾本土动物区,生活着两只云豹。一只叫“云新”,一只叫“Suki”。在这里度过大半辈子的“云新”并非中国台湾本土的云豹,而是2001年东南亚非法走私来到中国,被查缉没收的。而Suki则来自德国乌帕塔Wuppertal动物园特别赠送。
从2017年的冬天开始,饲养员就开始担心天气变化大,“云新”会撑不过去,但身子硬朗的它,每晚仍啃着猪大骨享受着舒适的老年生活。保育员这些年细心照顾着“云新”,让它不被疾病所产生的症状过度困扰。但最终仍抵不过岁月摧残,“云新”还是因衰老导致多重器官功能衰竭,以18岁高龄安详地在台北巿立动物园辞世,这个年龄对云豹而言已经是“豹瑞”了。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台北动物园饲养的云豹是云豹的指名亚种,并不是题头中提到的台湾云豹。如果你在网络平台搜索“台湾云豹”的话,跳出来最多的信息就是“台湾云豹于2013年宣告灭绝”。其实针对台湾云豹,正确的叫法应该是云豹的台湾亚种(Neofelis nebulosa brachyura),这个亚种何时灭绝,甚至于它是否存在,都一直在学术界存在争议。
台湾云豹第一次被记载入科学文献,是在1862年,由第一个踏上中国台湾地区的西方博物学家史温侯(Robert Swinhoe)所记载。当年,史温侯于英国的《伦敦动物学会集刊》上,发表了介绍中国台湾哺乳动物的文章,里面提到了台湾猕猴、台湾黑熊、台湾石虎、台湾云豹等,这也是这些动物第一次见诸于正式科学文献的纪录。
然而,从1862年到现在的140几年来,虽然中国台湾的原住民陆续一直有人宣称看到云豹,却从来没有研究者真正看过台湾云豹的活体、甚至是活体照片,因此也无法确定原住民所看到的,就是台湾云豹。最著名的关于台湾云豹存在证据,就是一张当地鲁凯族男青年的照片,男青年身上的坎肩是货真价实的云豹皮,但无法判断这张皮是否来自本土。
目前中国台湾唯一能见到的台湾云豹,是收藏于台湾博物馆内的一只标本,这是中国台湾被日本侵略的时期遗留下来的。当下,想看云豹已然不那么容易,无论动物园还是野生环境下。但曾经,云豹在中国分布非常广泛,秦岭-淮河以南大部分地区都可以看到它们的身影。
现在科学证明有云豹分布的地方非常有限。在中国,云南南部、藏东南的墨脱有稳定的云豹种群分布,其余区域的云豹都已经不见踪影了。虽然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有消息称南方某地山民“目击云豹”,但最后结果往往是雷声大雨点小——是豹猫,甚至是流浪猫。
和近亲雪豹相比,云豹就没那么幸运了。它们的数量下降极快,在20年内,国内分布区域缩小了90%以上。不凑巧的是,云豹的分布范围恰恰和雪豹相反,在黑河-腾冲一线(或胡焕庸线)东侧。雪豹所在的西侧主要为地广人稀的地区,但东侧则是中国经济发展最迅速、人口聚集量最大的区域。人类的生产活动对环境造成的影响,必然影响到野生动物的生存,云豹无奈地选择“我让你再也看不到我”。
除了人类活动之外,云豹迅速消失也和自身对环境的选择有一定关系。在中国,金钱豹在距离村镇1公里左右的位置被红外相机拍到,已经是非常罕见的事情。但云豹对于环境更加挑剔,据研究它们对于人类活动干扰非常敏感,在有人类活动的范围内,云豹都会选择避开,甚至不惜迁移到更高的海拔。同时云豹对丛林的幽闭度要求很高,换句话说就是:越原始,越野性,越深邃的丛林,云豹越常出现,拍到云豹的几率也越高。
2020年,云南铜壁关自然保护区的红外相机拍到了云豹,这是一个可喜的发现,说明保护区存在比较完整的生态链,同时也显示出生态保护的成果。环境适应能力很强的豹猫,在中国很多区域还有分布,我们还能幸运地目击到它们。但深居简出的云豹,是最容易受到环境变化影响的猫科动物之一。云豹野生种群的状态,也是反映我们保护环境工作的一面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