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达木盆地位于青藏高原东北角,被阿尔金、祁连山和东昆仑等雄伟山脉夹峙,群山隔阻再加深处内陆,湖盆干涸后大风侵蚀,雅丹地貌非常发育,是中国最像火星地表的地方。这里是极度干旱的地区,而这样的地理格局和环境特征是几千万年来各种自然力量合作的结果。在这个过程中,生物曾作何响应?这是古生物学家们孜孜以求的科学命题。
柴达木盆地的地理位置(图片来源:“第三极大本营”—《柴达木,你的精彩从何而来?
》)前辈古生物学家们曾在这里找到过大量化石,现在我们知道,藏羚羊的祖先可能起源于此,中新世时曾有犀牛在此徜徉,而在更早的渐新世,这里还有成片的森林。而这次我们要去考察的地点鸭湖,则是伍氏献文鱼的产出地。2005年、2006年,美国洛杉矶自然历史博物馆王晓鸣研究员、古脊椎所李强研究员和同事们就曾在此考察,找到了献文鱼。
这种骨骼精奇的鲤科鱼类,以全身粗壮肥大的骨骼形态响应了柴达木盆地自上新世以来的逐渐变干的过程,成为生物适应青藏高原古环境变化的著名案例。
2005年,王晓鸣和李强老师与同事们在鸭湖考察(李强摄)出发前,古脊椎所倪喜军老师组织了行前会议,从野外装备的添置、队员身心状态的调适、野外期间可能遇到的一切情况以及相应的预案,都做了耐心的解释和精心的安排。行前会议,事无巨细,精心统筹(上:古脊椎所队员会议;下:古脊椎所队员与中科院水生所(武汉),版纳植物园联系人会议)(图片由倪喜军老师提供)。
鸭湖地区的地层以黄绿色泥岩或粉砂岩最为常见,代表着湖相沉积,中间偶见石膏。因为环境极度干旱,且富含盐碱,这里的地面寸草不生。难以想象,就在几百万年前,这片贫瘠的土地曾是一片湖泽,孕育了大量的鱼类。这片神秘的土地不仅是国人科考的焦点,还吸引过诸多外国探险家的注意。俄罗斯探险家普尔热瓦尔斯基和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曾先后前往柴达木盆地进行考察,在柴达木的炽热、粗犷和善变中书写了一段段引人入胜的传奇。
凌晨发车,走国道,向鸭湖进发。道路两侧的电塔和钢架,柴达木的荒凉搭配现代工业的气息,构成了独具魅力的风景。(吴飞翔摄)在大队进驻鸭湖前,古脊椎所李强研究员带先遣队沿着西塔吉乃尔湖北侧的旧315国道,循着15年前的路线探进鸭湖,并选定了扎营地点。7月16日,大队在格尔木集结后,我们凌晨5点出发,在路上颠簸了六个小时,进入鸭湖。
我们这次进驻鸭湖,期待寻找到更多伍氏献文鱼以及当时它生存环境的信息。我国著名古鱼类学家张弥曼老师领衔的研究团队2008年在《美国科学院院刊》刊文并为其命名,以纪念我国鱼类学家伍献文先生。献文鱼最大的特点就是脊椎骨、肋骨等骨骼都变得异常粗大,甚至连很细小的肌间骨(我们吃鱼时卡喉咙的小刺)都变得粗壮肥大。
第一天寻找献文鱼标本的产地,而这酷热的荒原很快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
临行前,倪喜军老师交代我们要在背包里准备至少五瓶水,此时的一些年轻队员,可能还没有意识到这是个多么正确的决定。当天暴晒,照着前辈提供的坐标点,我们徒步寻找当年的工作点。走到下午,地点找到了,但是我们的饮水却几乎用尽,其中有同学甚至有中暑的迹象。老师们把队伍集结起来,身上还留有较多饮水的同学把水匀出来一些给缺水的同学,有队员还备有藿香正气液,拿给中暑的同学服用。大家一路相互鼓励着,缓缓地走回了营地。
这次挫折让大家对大自然生出了深深的敬畏,从此再也不敢抱有一丝侥幸,每天都在包里放着足足的五六瓶水。
处暑前后,气温和日晒程度稍有变化,有时候工作节奏也须根据天气和环境随时调整。大多时候,工作从早晨(6点早饭)持续到傍晚,中午最高温的时段,我们通常回到营地休息,下午4点左右再出发,8-9点再收队下山。回到营地,就是放松和享受的时光了。队里有司机的家属司厨,十分用心,尽管食材比较单一,但每天尽量变化菜式做法,让大家体力能够尽快恢复。不过,惬意的晚餐之后,我唯一的想法就是钻进帐篷里,听听歌,马上入睡。
尽管余下的几天,天气开始变化,甚至还出现了沙尘暴,但工作仍在有条不紊地推进。除了测量剖面之外,我们也采集了一些用作古环境分析的孢粉和岩石样品。对于一些破碎脆弱的样品,我们的师傅们还用特制的胶或石膏做了保护处理。献文鱼适应了鸭湖地区逐渐变干的环境,最终也因为加码的干旱超出它的生理极限而消失。在它的时代之后,岩层里出现了更多的石膏,献文鱼也再无踪迹。
8月3日,一切收拾停当后,我们拔营撤出鸭湖。那一天,尽管晴空万里,地面却风急沙重。车队穿行在土丘之间的弯道上,扬起滚滚沙尘。在这趟难忘的鸭湖之旅,我们收获了新知,在极端的工作、生活环境里,挑战自我的同时更拓展了自我。回望鸭湖,它已经不是来时那个陌生而令人生畏的荒漠,却多了几分豪迈而又可亲的气质。希望我还能再来,鸭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