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可可西里野生动物救助中心救助的两只雌性藏羚羊,陆续生下两只藏羚羊幼仔。这是可可西里时隔11年后,再次成功实现藏羚羊半散放式饲养繁殖。通过中国政府和动物保护人员的不懈努力,目前我国藏羚羊数量已从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不足7万只,增加至约30万只。藏羚羊保护级别也从濒危物种降级为近危物种。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盗猎分子为了拿到藏羚羊用来御寒的羊绒,对藏羚羊展开了疯狂的屠杀。成千上万的藏羚羊被剥皮后抛尸荒野。到上世纪90年代,藏羚羊种群的总数还不到上世纪初的十分之一。本篇文章讲述了人们对藏羚羊的挽救,以及在社会发展的今天,藏羚羊面临的新的危机。
1954年,慕生忠将军率兵修建青藏公路。他的人马从西宁出发,取道格尔木,向南到如今的昆仑山口,然后继续向南翻越如今的唐古拉山口,沿念青唐古拉山脉东侧峡谷直抵羊八井,最后沿河谷进入拉萨。慕将军的队伍肯定看到了许多藏羚羊。因为直到上世纪六十年代,青海湖西边都有藏羚羊。藏羚羊的消失,是在那之后。
当美国动物学家理查德·哈里斯(Richard Harris)1990年进入野牛沟时,他看到了超过两千头藏羚羊。到1997年,只看到2头。2002年10月,当哈里斯第四次来到野牛沟时,藏羚羊已经销声匿迹。制作1条“沙图什”披肩需要杀死至少3头藏羚羊。“shahtoosh”来自波斯语,意为“羊绒之王”,它十分轻巧,能穿过指环,因此又被称为“指环披肩”。毫无疑问,猎人光顾了野牛沟。
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爆发过猖獗的藏羚羊盗猎,“成千上万的藏羚羊因为它们上好的羊绒而遭到非法猎杀”。高原寒冷的冬季使得地面硬实,武装盗猎团伙进入藏羚羊冬季的聚集地,批量射杀藏羚羊,剥掉毛皮,遗尸当场。到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藏羚羊种群相比二十世纪初下降了90%。
1985年10月,美国动物学家乔治·夏勒(George Schaller)在沱沱河一带遇上暴风雪,以及藏羚羊。
“黄褐色的一列队伍缓缓走在齐膝深的雪地里……它们都默默地向东北前进,看起来就像在空气中流动。它们仿佛并未意识到我的存在,轻轻走过,然后像梦中的幽灵一般消失自云雾中。它们从何方来?又要去往哪里?”为回答这些问题,乔治·夏勒花了十年时间,勾勒出藏羚羊的数量、分布以及主要的迁徙路线。藏羚羊的分布东西跨越1600公里,从青藏高原西端的拉达克,到东部的黄河源区扎陵湖。
数个迁徙种群分布在羌塘至可可西里的广阔地带。
因为扎巴多杰和“野牦牛队”的悲壮、电影《可可西里》的描摹,公众较为熟悉的,就是昆仑山口-唐古拉山口之间的这群藏羚羊。驱车青藏公路,或者乘坐火车,在昆仑山口和唐古拉山口之间,一般都能看到它们。非迁徙季节期间,三三两两的藏羚羊,就在道路两边活动。
到了迁徙季节,熙熙攘攘的藏羚羊会两度穿越青藏公路和青藏铁路:6月份,怀孕的和年轻的母羊从道路东侧的冬季分布区出发,向西越过公路和铁路,到可可西里的腹地产仔;8月份,母羊和新生幼崽再一次越过道路,回到冬季分布区。
2001年6月,青藏铁路全线动工。
从建设初期开始,中国的研究人员就发现公路和施工营地对藏羚羊迁徙产生了影响:2002年,迁徙时间比2001年延长了20天,有的母羊无法到达预定的繁殖场而在公路一侧就地产仔;受公路上来往车辆的影响,白天只有30%的藏羚羊能成功越过公路。2006年7月,青藏铁路通车。在与藏羚羊迁徙路线交汇的路段,铁路多用高架桥,给藏羚羊留出迁徙通道。后来的观察表明,藏羚羊确实会利用这些通道。
不过通过拼接图片来呈现藏羚羊与火车的“和谐共存”,就未免拙劣了。
铁路通车的第二年,日本酪农学园大学(Rakuno Gakuen University)和陕西动物研究所的联合研究小组启动了藏羚羊的颈圈研究。从2007年8月到2008年10月,他们一共给9只藏羚羊佩戴了卫星跟踪颈圈。颈圈数据第一次清晰地呈现了藏羚羊的空间利用。
这个藏羚羊种群的迁徙周期大约为3个月:27~30天前往产仔地;在产仔地停留8~20天;从产仔地返回需要36~40天。每次抵达青藏公路和铁路前,藏羚羊往往停留20~40天,可能是寻找通道、等待时机。每到迁徙季节,可可西里保护区管理局以及民间机构绿色江河就努力协调车流,为藏羚羊的通过留出时间。尽管如此,公路和铁路严重延误了藏羚羊的迁徙。而且,在道路两侧大规模聚集,还可能导致食物不足或疾病传播。
翻过唐古拉山口,沿着青藏公路和铁路,就不大可能看到藏羚羊了。你需要向北进入羌塘——西藏那曲和阿里地区的北部。2005年~2009年,我在那曲北部做调查,坐在越野车的副驾驶座上手不停笔——你会不停地看到藏原羚、藏野驴、野牦牛,以及藏羚羊。在羌塘南部,有一个不迁徙的藏羚羊种群。在中部和北部,还有三个藏羚羊迁徙种群。在这里,车流稀少的低等级道路并不会阻隔藏羚羊的迁徙。
阻隔迁徙的是网围栏,许多以草地保护之名建立起来的长距离网围栏割裂了藏羚羊的冬季聚集区。
近年来,为了保护栖息在西藏羌塘国家级自然保护区里的藏羚羊、藏野驴、野牦牛等珍稀野生动物,科学家们提供了多个保护策略,其中包括拆除藏羚羊迁徙通道上的网围栏。据2019年1月央视新闻报道,西藏在实施高海拔生态搬迁项目中,已经拆除了2.5万米网围栏。
如今,世界自然联盟(IUCN)已经将藏羚羊的受威胁等级,从“濒危”降为“近危”。藏羚羊的数量确实也增长了。这是中国政府多年努力的成果:建立了羌塘、可可西里、阿尔金山、中昆仑、西昆仑、三江源等大面积保护区,覆盖了藏羚羊的大部分栖息地;同时开展反盗猎行动。然而仅有数量是不够的。有蹄类大迁徙的生命之河,如东非的角马、北美的叉角羚羊、中亚的赛加羚羊,是延续千百万年的自然过程。
而人类,已经毁灭了不止一种大迁徙,如南非的跳羚、北美的野牛和苏丹的白耳水羚。幸运的是,藏羚羊迁徙依旧。当你看到藏羚羊,你看到的,是中国最后的迁徙有蹄类。希望千百年后,我们的后代仍能在羌塘和可可西里,看到藏羚羊的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