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半年了,为什么我越陷越深?看完《山河令》,感觉自己像被甩了一样难过。演唱会结束,感觉心里酸酸的,像空了一块,哭不出来,但就是好难过。刷了很多遍《请回答1988》,但从来没敢看最后两集。对于自己钟爱的影视剧、小说或者游戏,人们常会冒出“永远不要结束”的想法,一旦临近结局就会格外不舍。而在忍下心看完剧集(或游戏通关)之后,便会感觉心神两空,仿佛刚失了一场大恋。
如果符合这些描述,你大概有了一种名叫“电子失恋”的症结。在相识于电子、相恋于电子的奇妙赛博际遇中,或许每个人都曾遇到过那个心心念念的“意中人”或“意中物”。本期全媒派聚焦这一有趣又伤感的网络现象,探析爆款媒介产品完结后的人间“电子失恋”百态。能治愈电子失恋的,大概也只有时间。
2020年2月,两部热播剧《想见你》《爱的迫降》接连迎来大结局,双份的失落一时让观众的感触无限放大,很多人选择用“电子失恋”一词来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此后类似《棋魂》《山河令》《司藤》等剧集的完结,都曾在社交网络上掀起一批电子失恋表达潮。不同的媒介产品,同一种失恋的感觉。如果细究电子失恋的来路,会发现很久以前人们就已经拥有了这样的心理,只是在互联网发展早期,人们并未察觉到这是一种普遍现象。
电子失恋的表现形式千千万,根据不同的媒介产品和个人习惯,电子失恋的症状也千奇百怪。有人表示,因为知道自己喜欢的网文作者的叙事套路,所以会提前电子失恋(某一剧情来了,就知道大结局也就不远了);有人则表示,自己突然通过了一直攻克不下的游戏关卡会失恋;有人则因为一直沉浸于追剧而陷入“常年失恋,以泪洗面”当中……只要追的剧够多,就会常年失恋。
但有过电子失恋经历的朋友们都知道,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并不好受,因此一些经验丰富的知心网友就曾总结过许多缓解电子失恋的“教程”。第一条,不看最后两集、换一部剧调整心情,即网友们所说的“电子移情别恋”。只要没有看到“大结局”“全剧终”“THE END”,就相信这个故事没有结束、我磕的CP还在一起。第二条,看番外、花絮、二创等其他相关视频,一边磕真人CP,一边反复重归剧集世界,回味名场面。
第三条,如果有条件,就迅速奔向同人作品或者其他类似的作品,没条件就反复重刷、避免空窗期,直到下一部剧拉你出坑。尽管方法这么多,但事实上,我们都小看了电子失恋的魔力。《山河令》里温客行那一句“你身上有光,我抓来看看”、《棋魂》里“月亮一直在,只是褚赢要走了”、《想见你》里“所以暂时将你眼睛闭了起来”……这些令追剧人潸然泪下的台词总是会在脑海中响起,无一不在提醒着“这伤大概好不了了”。
而在一部部影视剧、小说、游戏接连带来的电子失恋1.0、电子失恋2.0中,人们非但没有越来越懂得治愈电子失恋,反而越陷越深,难以自拔。反思电子失恋风潮,人们为何入戏太深?媒介产品体验中的准社会交往。网络空间中流行的各种媒介产品,时常让用户或观众愿意对其倾注感情,尤其是对里面的人物角色投射想象。
1956年心理学家霍顿和沃尔提出的“准社会交往”概念,就以此来描述媒介使用者与媒介人物的关系,即某些受众特别是电视观众往往会对其喜爱的电视人物或角色(包括播音员、名人、虚构人物等)产生某种依恋,并发展出一种想象的人际交往关系。所以,当一部剧或者一部小说行将结束,人们失去的不仅是一个日常的娱乐消遣对象,还会失去剧中亲密的“朋友”或“恋人”。
这样的意象再比如《老友记》漫长十年中珍贵的老友;《哈利波特》中陪伴读者或观众长大的霍格沃兹;在命运的机缘巧合下,凭借一盘磁带穿越时空遇见挚爱的《想见你》;知己难寻、江湖不见的《山河令》……或许,这些媒介产品营造的独特交往关系才是人们恋恋不舍的原因。电子失恋表达中的主观情感需要。2006年,艾米丽·巴尔赛提和戴夫·杜宁两位心理学家对一群本科生进行了一项实验。
实验者告诉这群学生他们正在参加一次果汁口味测试,计算机会随机分配他们玻璃杯里的液体。有一些人会幸运地喝到鲜榨橙汁,其他人则会喝到黏黏的、臭烘烘的霉绿色调和物,名字标为“有机蔬菜沙冰”。一半的学生听说,如果计算机显示数字号码,那么自己分配到的便是美味的橙汁(如果显示的是字母,则要喝“有机蔬菜沙冰”),而另一半学生听说的恰好相反。几秒钟后,计算机显示出结果,有86%的人欢呼雀跃起来。
但你会发现这个字符似乎既不是数字也不是字母,而是数字13和大写字母B的含糊混合体。因为人们一心想要看到自己希望看到的东西,于是大脑就把这含糊不清的字符按自己的心意做了阐释。这种现象被称作“带动机的感知”,它在现实生活中时常发生。在这里,它很好地解释了人们对于“电子失恋”一词的使用。在已经被符号化的电子失恋中,每个人内嵌了不同的想法和感情。
大结局CP没有在一起的意难平、依恋感随即消失的失落、浪漫后遗症(短暂逃离现实后重新回到平淡生活里的落差感)……这些都是个体对于电子失恋意义的再生产,有独属于每个人的情感印记。因此,当人们在表达电子失恋时,其实有各自的多重意涵。有些观众并不是被迫痛苦地陷入到电子失恋的,而是有可能基于各种各样的情感心理背景,主动选择进入到这样一种状态。圈子氛围助长“群体性失恋”。
学者刘德寰从传播的角度,认为媒体促使人类进入了半熟社会,尤其是互联网和手机的诞生,让人与人的关系不再只建立在熟人之间。以兴趣或者相同感受聚集在一起的同质群体越来越多,越来越庞大,圈子氛围和互动也愈渐浓厚和亲密。例如微博评论区、豆瓣小组等社交平台上,就呈现出了很显著的圈子氛围。话题、标签和小组等形式,一方面推动人们抒发自己的“失恋”感受,反过来人们的这些感受分享也促使更大范围的“群体性失恋”袭来。
在互相倾诉、抚慰失恋的过程中,似乎越加陷入其中,“电子失恋”的热闹反而映衬出群体性孤独。抚慰电子失恋,“售后服务”很重要。想要短期内摆脱电子失恋,单靠个人似乎是件极为困难的事,倘若作品出品方能够在其中做好“售后”,或许不仅能够缓解糟糕的失恋感,还能延长作品本身的生命力,产生更大宣传效果和收益回报。
以影视剧为例,通常而言,观众在追剧结束后会有较频繁的反刍行为(重复回味),因此如果片方可以释放出更多幕后花絮或者彩蛋,实现剧里剧外的呼应对照,那么就有助于安抚人们在大结局后的不舍感,在和剧集say goodbye的时候有个缓冲期。除此之外,如果剧中人物能够在剧外节目中再现名场面或者二次合作,电子失恋也能得到很好的纾解。
例如《司藤》的男女主演张彬彬和景甜就曾多次在节目中合体,满满的CP感早已从剧中延伸到剧外。最近两年还有一个很流行的“售后”方式:明星扫楼直播。指的是明星去到一些互联网公司,给员工提供福利,并与其进行互动。尽管形式并不特别,但它的确正变得越来越频繁,几乎成为明星们“售后”、宣传的必备环节,也是人们能够真实和剧集人物亲密接触、减缓失恋感的一种方式。
此外,相关的周边产品开发也能在安抚电子失恋的同时为片方带来收益。例如《陈情令》和《山河令》都曾操办过主题演唱会,还有类似于剧中人物戏服等衍生品的开发,这些都能够带来很好的关注度和讨论度,让人们将对于剧集的一部分情感转移到衍生产品和话题上。衍生品的设计和开发应该多多关注观众们对于剧集的反馈或者提出的需求,这样的周边开发才能击中观众的内心,实现一次优秀的“双向奔赴”。
最后,播出平台可以利用当下的大数据机制进行类似剧集推荐,匹配用户。例如在剧集全剧终之后随即引导观众观看下一部剧。虽然有些受电子失恋困扰的观众会放弃观看大结局,但如果能够合理安排好下一部剧的衔接,一部分观众也会愿意相信平台的判断,为了尽快摆脱电子失恋从而观看推荐剧集、进入新的故事世界中,这也能在无形之中很好地为承接的剧集引流。
当然,最后需要说明的是,电子失恋并不是一种心理障碍,也谈不上是件坏事,其代表的是网络产业充分发展的时代的一种内容消费现象。电子失恋的广泛出现,于媒介产品的制作方、传播方而言其实意味着新的机会,而对于出现了这种情绪的网友而言,不如尝试将其视为自己真情实感、过度甜蜜后的一点小烦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