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逛城市

作者: 瑶华

来源: 物种日历

发布日期: 2021-06-09

本文回顾了中国历史上大象与人类的关系,从商代的象群到现代的象群迁徙,探讨了象与人类冲突、象的生存环境变迁以及象在文化中的象征意义。

“大象逛城市”,在历史上不是头一次。十五头野象在云南一路北上的新闻热度居高不下,观众的心情也从最初的新鲜兴奋、在线围观转变为对象群和沿途居民安全的担心。新闻报道称,在象群40多天的迁徙时间内,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已近680万元,所幸尚未造成人员伤亡;而象们一路向北,距离适合的栖息地越来越远,命运未卜,令人更为忧虑。

应该说,这些象已经足够幸运。

在之前几千年的时间内,中国境内的亚洲象被一步步挤出人类占有的地域,在事关生存的对决中,象与人的冲突以象的彻底失败告终,在被捧为皇家祥瑞和威严化身的同时,更多的象死于杀戮。有人认为河南省的简称“豫”这个字来自于人牵象的造型。在商代,今天的河南一带仍然不乏象群。甲骨卜辞里经常可见关于猎象的占卜,例如:“贞令目象,若”,意思就是令人去侦察大象的行踪,因为这一工作危险系数很高,所以需要占卜会不会顺利。

《吕氏春秋》里记载“商人服象,为虐于东夷。周公遂以师逐之,至于江南”,有人将其解释为商朝人已经掌握了驯象技巧,用来攻打东夷,另一种不同的解释是,商人并不是驯象作为战斗工具,“为虐于东夷”的意思是他们经常向产象的东夷索取和象有关的进贡,令东夷不胜其苦。而且如果商人真能驯象为兵,那被周人打败就很难解释了(总不能说姜子牙有高达)。殷墟出土的文物中,象牙制品的数量和种类都相当可观。

到了春秋时期,由于气候变化和人类活动影响,中原一带已经很难见到活的象了,所以韩非子写道:“人希见生象也,得死象图之,按其图以想其生,故人所意想者皆谓之象。”这就是“想象”一词的由来。《尔雅》里将“梁山之犀象”定义为南方的特产,这里的梁山并不是固定的一座山,而是对南方山地的统称。在秦岭淮河一线以南,特别是人口密度小、植被茂盛的地方,至迟到东汉时期仍然有较多的象。

约成书于战国后期的《禹贡》里,扬州(今淮河下游到长江三角洲一带)、荆州(大约包括了今天的湖北和湖南)都盛产象牙。

王莽执掌新朝时,也有关于他选拔出“长人巨无霸(不是汉堡)”,能够驱使虎豹犀象的记载。到了东晋时期,史书里尚有南越进贡“驯象”的描述,这些象可以为皇帝出行做前导,还能用来试验桥梁的承重能力,后来却因为伤人而被杀,朝廷便不再接受此类进贡。

南北朝时期,随着人类农业开发活动的影响,淮河流域的象已经少到一旦出现就能当个大新闻的程度了,人象矛盾也日益凸显。根据史料记载,在公元538年的正月,东魏砀郡(现在的安徽砀山县一带)发现一头巨象,被成功捕获,送到首都邺城(现在的河北临漳县附近)。当时的北朝人基本没见过象,轰动程度可想而知,魏孝静帝元善见将其视为祥瑞之兆,特意改年号为“元象”。

但这个为期两年的年号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好运,后来还是死于北齐文宣帝高洋之手。这头大象的命运也不得而知,在寒冷的北方应该没有活很久。南朝关于象的记载更多一些,例如在南朝宋苍梧王时,江陵(现在的湖北荆州)城北来了三头象,被荆州刺史沈攸之猎杀了。

从南北朝到隋唐漫长的时间里,频繁的战乱令人口大量削减,客观上却增加了适宜象群繁殖的环境,加之唐代处于气候温暖期,长江流域的象又多了起来。

《太平广记》里记载了一些相关传奇故事:淮南的一个猎人因为帮象群射杀了一头“其大如屋,电目雷音”的怪兽,得到了三百多支象牙的馈赠;阆州(现在的四川阆中)的一个樵夫因为救了一头受伤的老象,获得一支珍贵的、天然生成二龙图案的象牙,胡商们争抢购买,樵夫还是把象牙献给了朝廷。

唐人笔记里还记载了“安史之乱”时期的一个故事,唐玄宗逃到四川时,安禄山命令将宫中豢养的舞马、舞象都拉到了洛阳,要求大象起舞表演,“象则瞪目愤怒,略无拜舞者”。安禄山大为愤怒,命人将舞象以火烧、刀砍等残忍手段杀死。

广东地区长期以来都有吃象肉的传统,“潮、循人或捕得象,争食其鼻,云肥脆尤堪作炙”。现在广东东莞还有一条“象塔街”,名字源自于五代南汉时期禹余宫使邵廷琄建的石经幢,俗称“镇象塔”,取镇压野象、不再扰民之意。经幢上仍然可以辨认出“群象踏食百姓田禾,累奉敕下,着人采捕,驱括入栏、烹宰”的铭文。

唐代之后,经济重心逐步由南移,南方人口加速增长,江淮流域也不再适合象的栖息。偶然见到的关于象的记载,基本都是破坏农田等负面消息,加之人对象牙制品的需求等原因,象的生存环境再度退缩。

在面对象与人争食的时候,古人的反应除了驱逐就是猎杀。明代嘉靖年间,广西合浦县的大廉山遇到了成群的野象到农田里吃庄稼,当地官员组织乡民用栅栏、陷阱将象群围住,令它们无法转移,十几只象三四天内就因缺水干渴而死,幸存的一只小象原本打算用来进贡,也没有活下来,这于象来说是一次残酷的屠杀,但当时对人是保护粮食的必要之举。

到清代末期,曾经过有大量象群的两广地区难觅象踪,云南成为它们最后的落脚地。直到本世纪初,北京的公交车路线里仍然有“象来街”这一站,后来因街道改造消失。这个名字来自于明清两朝的皇家驯象,以“象仪”彰显“天威”,根据仪式的隆重程度,出场的象的数量也不一样,比如在上朝时,大象会立在午门左右,待百官进入后两两把鼻子搭在一起,形成“戒严”的效果。

皇家饲养的象在明初主要来自广西的进贡,后来直到清末都基本来自云南和东南亚。为了做好对大象的管理和照顾,在宣武门西侧设有专门的“象房”,天冷时为象烧着专门的地暖,每年夏季三伏天还有“浴象”活动,将大象引到护城河里洗澡,围观群众不计其数,几乎是北京城每年一度的盛事。

清代因为受皇帝所信奉的藏传佛教影响,将象视为祥瑞之物,宫中以“太平有象”为主题的器物也制造了很多。

乾隆皇帝曾经命人画过一幅“洗象图”,画中他cos成普贤菩萨的造型,欣赏着坐骑白象被清洗。

但吉祥物的名头并没有从本质上改变它们被圈养的命运,法国传教士巴多明曾记载过一件事,康熙皇帝因为祖母孝庄太后得了眼病,命人杀大象取胆汁合药,结果御医解剖大象时,在肝脏附近没找到胆,有人援引古书“象胆随四时在四腿,春在前左,夏在前右”,在象腿里找到了“胆囊”,巴多明怀疑这很可能是淋巴组织,不过他很识趣地没有当场质疑。

清末国力衰竭,东南亚诸国基本被西方殖民,贡象制度自然也就消失了。冰心的《再寄小读者》里写到,上世纪初北京动物园的前身“万牲园”里养着“老得走不动的大象”,很可能是最后的皇家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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