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应该是什么颜色?在我们印象中,床单也许是白色的,手术服是蓝色或绿色的,医护手套是乳白色的,看起来干净而统一。但在非洲一些地区的产房里,各种颜色,不一而足。孕妇往往没有统一的病号服,她们的衣服上有鲜明、大块的印花,婴儿的襁褓同样花花绿绿。有的病床盖了床单,有的直接露出深红色的皮革床垫。这些细节,无不指向同一件事——非洲女性身处的生育环境,极端贫乏。
在非洲,每年有超过20万名孕妇死于妊娠或分娩并发症。非洲中西部是全球孕妇死亡率最高的地区之一,尽管人口仅占全世界的6%,当地的孕妇死亡数却占全球的近1/3。世界卫生组织2019年的数据显示,在中非和西非地区,平均每十万次分娩,就有约674名产妇死亡。非洲孕妇在分娩前往往还经受着多重考验:怀孕会使免疫力降低,更容易感染疟疾、寨卡病毒或埃博拉病毒,这会导致孕妇产前贫血、胎儿早产或发育迟缓。
50%产妇及新生儿死亡,发生在产后第一周。产后出血和子痫是产妇的两大杀手,而产妇死亡会直接影响到新生儿和她家中其他孩子的生存,她所在的家庭,也更难摆脱贫困。
实际上,只要有专业的医护工作者干预,她们完全可以避免死亡。这些干预包括孕前护理、产科急救及新生儿护理、产后护理。在埃及,当地卫生和人口部门实施安全孕产计划后,孕产妇死亡率在8年间下降了52%,助产士的干预,能有效降低产妇及新生儿死亡率。
非洲大多数国家或地区的护士和助产士都受法律认可,他们有权施用注射抗生素和子宫内降压药物。在撒哈拉以南,护士和助产士的角色显得更为重要,当地人几乎都向他们寻求专业的医疗服务。非洲最大的非营利组织——非洲医学和研究基金会(AMREF)一直关注着孕妇及新生儿的健康。2018年,该组织曾在坦桑尼亚的两个地区招募了116名妇女,成功帮助486名孕妇安全分娩。
他们还曾与津巴布韦的医疗机构合作,为助产士提供专业培训。当地一所专业学校每年可培训约100名助产士,他们习得的产科及新生儿护理技能,对降低死亡率非常关键。
在坦桑尼亚的一些医疗机构中,助产士非常稀缺。而参与了培训项目的志愿者,可以训练有素地处理先兆子痫等病例,并将助产士的相关知识和技能传递给更多人。过去几年中,坦桑尼亚的盖塔地区(Geita)参与分娩监护的专业人士逐步增加,由助产士等专业人士协助分娩的比率从57%上升至87%,与非专业的传统接生方式相比,助产士的陪伴显然能更好地保障孕妇的生命安全。
在非洲,这里的孕妇要经受更多考验,而这里的助产士也一样,他们的工作条件可以用极端困苦来形容。《社会科学与医学》(Social Science&Medicine)今年3月刊发了一篇关于非洲助产士的调研,他们的工作环境有多艰难,从访谈内容可见一斑。为了让偏远地区的产妇也能有专业人士的陪伴,许多助产士要离开城市、和家人分离。村庄里没电,没厕所,却有蝎子、蝙蝠和蛇。
而在城市中的助产士,同样面临着危险。
联合国人口基金会曾报道过在冲突动荡中工作的助产士。阿萨图·内内·巴尔德是名助产士,在非洲加纳利瓦达一家诊所上班。过去一年中,新冠疫情蔓延、政治局势紧张,游行示威时有发生。为了躲避致命冲突,巴尔德和她的同事不得不早上6点开车出门,尽可能避开枪战的路线。即便如此,巴尔德也义无反顾地照常上班。接受采访时,她一边讲述路上可能遇到的阻碍,一边不忘手中护理的新生儿。
她笑着告诉新生儿的妈妈:“是个很健康的女孩儿呢。”
世卫组织建议,到2030年,全球应该再增加900万名护士和助产士,但是在占全球人口15%的撒哈拉以南地区,每一万人中仅有不到20人是护士。当地的卫生工作者仅占全球的3%,却需要应对全球24%的疾病负担。对非洲的孕妇和宝宝们来说,他们的生命健康不仅依赖于基础的医疗设施、消毒干净的卫生器械,还需要经验丰富的助产士。但是目前来看,这样的助产士在当地还是太少了。
在非洲,成为一名医生要6~7年,当一名专业的妇产科医生要9~10年,护士和助产士等人的培训时间则各不相同。比如在加纳,成为一名注册护士助产士需要3年,在塞拉利昂和冈比亚则需要4.5年。大部分非洲国家的助产士会先接受普通护理培训,再进行为期1~1.5年的助产士培训。
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研究者曾注意到,早在十几二十年前,南非地区的助产士和来自国家机构的护理毕业生数量就有大量减少的趋势。在马拉维,助产士的培训费用可由相应机构承担,按认证水平划分等级,费用在4000美元至26000美元不等。而在另一些国家或地区,没有政府的资金支持,从业者则需要自掏腰包,并在工作之余参与培训,护士或专业助产士的资质还需要定期更新——这意味着,成为一名合格助产士的门槛更高了。
助产士的流失率也比较高,因为助产这项技能,往往对晋升没有太大好处,有技能、有资质的人也不会长期留驻一线。在坦桑尼亚,90%的卫生机构在分娩科室都配备了新生儿复苏设备,在他们给劳工或产科工作者培训一个月后,具备相关技能的人仅余68%,大约半年后再走访,这一比例下降到57%。助产士们的受训效果,也会随着时间递减。
比如刚接受完培训的人中,可能有87%的受训者表现良好,但在培训4~6个月后,仅有57%的人表现良好。这意味着实际操作中,实施新生儿复苏术的效果并不理想,针对性的培训还需要长期有效地进行。
好在这些年来,为非洲助产士提供的帮助越来越多,包括线上咨询和线下培训等形式。一些地区的卫生管理委员会,建立了医疗机构间的通讯网络,通讯网络中有当地卫生机构的官员、经验丰富的医生和助产士。
通话费用皆由医疗机构支付而非个人,及时的电话咨询挽救了不少生命。非洲医学和研究基金会(AMREF)还曾于2018年为132名护士和助产士提供资质培训,为260名卫生工作者提供线上培训。他们所支持的对象也包含机构,2018年当地共有119个健康培训机构受到帮助,具体措施如培训导师、改善基础设施和提供医疗用品等。他们预计,近一年内,会有超过1000人参与护士和助产士培训,受训者与相关机构也会长期合作。
为缩小卫生人力资源的差距,他们还在坦桑尼亚培养了许多中级卫生保健工作者。此外,还有联合卫理公会(United Methodist)为超过60个新生儿护理项目提供资金支持。联合国人口基金也在新冠疫情期间发起项目、招募助产士,为疫情中的孕妇和新生儿提供保健服务。比如在几内亚首都的支持项目,共覆盖10个医疗机构,在9个月的项目期内约有14200名新生儿诞生。
在非洲当助产士是什么体验?
可能会认识附近的老老少少,可能会常常收到食物或调味品作为谢礼。去菜市场走一圈,助产士甚至可以刷脸,当地人根本不会让助产士掏钱。“跟怀孕的女性们待在一起、让更多生命来到世间,这些都很有意思。我喜欢我的工作,每一天都乐在其中。”“帮人们把生命带到这世上,这份工作让我非常着迷。”“每个女人都有在安全干净的产房中生孩子的权利,也有保持健康的权利,所以我选择成为助产士,确保她们得到好的照顾。
”助产士们是这样理解自己工作的。的确,这项职业被赋予了神圣意义,他们的成就感也来源于此。每年5月5日被认定为国际助产士日,以感谢助产士在孕产妇分娩及新生儿护理中发挥的关键作用。“她们有关于生孩子的梦想,我的梦想就是帮助她们完成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