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里的韭菜?——张瑜与奥森水系的自然观察

作者: 陆英

来源: 《中国国家地理》杂志

发布日期: 2021-05-07

本文介绍了博物绘图师张瑜在奥森水系的自然观察和绘图工作,详细描述了他对水生动植物的观察和记录,特别是对苦草和小pt(小䴙䴘)的观察,以及他与这些自然生物的故事。

这世界真奇怪,河里咋还长韭菜呢?本文原载于《中国国家地理》杂志2021年4月刊。平时我们会在文章里提一提《博物》的同事们,比如小火车啊,老信啊,领导啊。今天要给大家介绍一位博物的绘图师,这位同事可以说是我国顶级的自然绘图师,他就是——张瑜,江湖人称章鱼哥。看杂志的朋友肯定知道,张瑜在《博物》上连载了很多文章,更是绘制和拍摄了大量水生动植物。

他的素材大多来自于北京鸟巢和水立方北侧的“龙形水系”以及奥林匹克森林公园(后称奥森)附近的水域。“龙形水系”其实是一处人工河道,如果从空中俯瞰,这片水系像游龙一般。博物的办公室就在奥森旁边,图片来源:图虫创意。这片城市湿地对于张瑜来说,如同他向往的作家梭罗描述的“瓦尔登湖”。他通过十多年的积累,在这里记录和绘制了许多物种不为人知的行为。

本文作者是张瑜的朋友,他们曾一起在“龙形水系”和奥森周边观察和绘画。苦草和韭菜真的不是亲戚吗?“龙形水系”水不深,水体与奥森中的奥海以及诸多大小人工湖相连通,湖泊及湿地的水引自北京城北的清河。这一带原本存在些许天然湿地,2008年奥运会之前,湿地被精心规划和重建。张瑜家住在附近,寒来暑往十多年,一有空他就骑自行车来这片水域观察和绘画。他不太爱用“人工湖”这个词,而习惯于把它们称作“池塘”。

奥森一角,图片来源:图虫创意。每年5月—10月,主河道边上隔一段就都会堆放有一大垛水草。工人们每天都会架船环游,用镰刀和抄网合理地清除生长过剩的水草。被清理的出来的这些水草,成了张瑜定期来淘宝的货摊。形形色色的水草植株在我们面前瘫软着,其中数量最多的是一种宽细如韭菜,长如拉面的水草。张瑜说它的名字叫苦草,但“韭菜”这个比喻非常不恰当。

他反问我,韭菜这么的大众蔬菜,怎么能和随着水流舞动曼妙身姿、状如缎带的苦草相提并论呢?苦草,图片来源:Wikipedia。他给我看照片,每年7月底到8月,苦草雌花的花梗会生长成座机电话听筒线那样的螺旋状,一根根如弹簧般在水中竖立着。那时站在桥头向水中俯看,苦草茂密的群落宛若被洪水淹没的雨林。为了画好苦草,张瑜把一株苦草的粗大根茎带回家里鱼缸。

画是完成了,但没想到苦草即使在弱光条件下也能疯狂生长,害得他不得不隔段时间就要收割一批。我暗自思量,经常得收割,那不还是韭菜么……看完苦草之后,更多种类的水草在我们面前逐一摆开。

张瑜逐一讲解:“轮叶黑藻的小叶弯卷着,一轮轮地聚集生长,整株线条十分优美;穿叶眼子菜数量也不少,它们的叶片直立水中,新叶生长飞快,老叶也会急速凋亡腐烂……还有马来眼子菜、金鱼藻、穗状狐尾藻、大茨藻、微尺眼子菜等,他讲起来简直停不下来!绘图:张瑜。

奥森里有不少适合观看水鸟的地点,小䴙䴘(读作pì tī,下文简称小pt,对了你可能会看到俩方框,看不到就自己去查吧)、绿头鸭、黑水鸡、黄苇鳽、东方大苇莺以及大杜鹃,是这片湿地最常见的鸟种。上图分别为绿头鸭、黑水鸡、大麻鳽(jiān),绘图:张瑜。我多次跟张瑜来到奥森看鸟。一年四季都能见到小pt,它们会潜入水中觅食。

每当小pt潜入水中,张瑜会习惯性地计算时间,然后观察小pt多久后能钻出水面、有没有捕获到猎物、猎物是什么、以及能不能顺利进食。小pt,图片来源:Wikipedia。通常来说,各种小鱼虾是小pt的主粮,夏天成鸟育雏时,捕食水虿的比例会增高。而最为精彩刺激的,莫过于小pt和小龙虾的对决。小pt都吃上小龙虾了,绘图:张瑜。鸟巢体育场北边的这片水域有很多小龙虾。

我等来了一次小pt捕食小龙虾的战斗:不远的水面上,双方的战斗激烈且持久。苦战之后,小龙虾被肢解,先是钳子被小pt生吞,接着头盖被掀起。小pt的美味晚餐,绘图:张瑜。最后小龙虾被吃得只剩下了富含肌肉的腹部,也就是所谓的虾尾。作为吃货,我深知那是最美味的一块肉。小pt衔着珍贵的虾尾,带回巢喂孩子去了。

在这片水系里,还有一些人为放生的龟鳖类爬行动物,其中以外来物种巴西龟最多,其他还有草龟、中华鳖、花龟、小鳄龟(又名拟鳄龟,也是外来物种)等。上图分别为中华鳖、巴西龟,绘图:张瑜。近两年放生信徒开始讲究“科学放生”,不放外来种,而放本土物种。这听起来是好事,实则也存在些许隐患。举个例子,乌鳢(读作lǐ,这也就人们熟悉的黑鱼)因为大量放生而在鸟巢体育场北边至清河的水系中数量激增。

乌鳢的确是本土物种,但它们处于生物链的顶端,有很强的捕食性。换句话说,乌鳢数量太多,其他水生生物就会遭殃。乌鳢,绘图:张瑜。张瑜拍过几段视频:大鱼带着小鱼群游,数百条寸把长的小乌鳢齐聚一堂,场面相当宏大,仿佛可以让人踩着鱼背过河。乌鳢虽然凶猛,却是非常称职的母亲。如果鸟类等捕食者靠近幼鱼,大乌鳢会毫不犹豫地跃出水面,勇敢坚定地自卫还击。出于观察和绘图需要,张瑜曾养过两条小乌鳢。

没想到某天清晨,他发现稍大的鱼把稍小的鱼咬死了,但没吞进去;小鱼把大鱼给噎死了……两条乌鳢同归于尽之后,张瑜再也不敢轻易饲养乌鳢了。正在吃鱼的乌鳢,图片来源:alamy.com。奥森的池塘不允许潜水,而且水体能见度也不太够。为了复原和呈现水面下各种生物的日常,张瑜在家准备了几个用超透玻璃制作的鱼缸。

在他家,我看到鱼缸中饲养着小黄黝鱼、圆尾斗鱼、高体鳑鲏和青鳉等鱼类,此外还有几种虾以及水生昆虫,它们在繁茂的水草间穿梭游弋,宛若一个微缩的北京池塘。这些水生生物基本都是从人工打捞的水草堆中捡出来的,它们幸运地活下来并在玻璃缸中世代繁衍。《博物》杂志“自然笔记”栏目连载了很多期鱼缸演义,拍摄:小谢。张瑜说,奥森及周边水系毕竟不是自家的“瓦尔登湖”。

十多年来,每当水草愈发丰美时,常会被大面积清理和维护。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按照生物群落发展和演替的理论,如果任水草肆意生长,池塘就会变成浅水沼泽、进而演替为灌木草丛杂生的陆地。最后,附送张瑜照片一张,他正在奥森旁观察和绘画。时至今日,但凡有闲暇,张瑜都会来到池塘边,看芦苇生长,画蟾蜍交配,等待候鸟飞回来。摄影:高新宇。

如果想了解更多章鱼哥的故事,欢迎购买《中国国家地理》杂志2021年4月刊,文中还有超多手绘。撰文 | 陆英,绘图|张瑜,原文编辑 | 高新宇,微信编辑 | 谢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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