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20年代,美国自然博物馆的安德鲁斯一行人前往蒙古戈壁沙漠进行调查,目标本是寻找人类起源之地,却意外发现了许多恐龙化石以及人类发现的第一枚恐龙蛋。他们发现成窝的恐龙蛋周围有着原角龙的化石,并认为这些恐龙蛋属于这种温驯的原始角龙类。在恐龙蛋周围,他们发现了一个破碎的头骨,来自一种小型兽脚类恐龙,这种恐龙有着大大的眼睛和尖锐的喙,看起来就不像善类。
在将化石带回美国经过研究后,他们认为这个破碎的头骨,生前是在偷窃原角龙的蛋,并被盛怒的原角龙妈妈踩爆了头骨。基于上述几点特征,这种恐龙被取名为“嗜角窃蛋龙”,亦即喜爱角龙的偷蛋窃贼。但这种恐龙其实是被误会了,而解开这个误会的契机则在70年后发现的另一件标本。
上世纪90年代,随着苏联解体,国际局势渐趋缓和,美国的考察团终于能有机会再次回到蒙古戈壁沙漠考察。
而这次发现的一个窃蛋龙类标本,洗刷了窃蛋龙70多年的冤屈。在这个新发现的标本中,可以看到窃蛋龙近亲的葬火龙正趴在一窝蛋上,宛如现代鸟类孵蛋的姿态。此外,更直接的证据也出现了——在这窝蛋里发现了胚胎的化石,证明这些蛋根本不是来自原角龙,而是窃蛋龙类的宝宝。但由于国际命名法规的规定,一旦被命名的生物就不能再修改,因此窃蛋龙至今仍顶着“窃蛋龙”这个污名。
虽然污名在外,但窃蛋龙类孵蛋的化石,为我们提供了恐龙演化为鸟类的行为学证据,证明鸟类现今的孵蛋行为可能源自于恐龙祖先,并至少在窃蛋龙类的时代,就演化出现了。此外,窃蛋龙类孵蛋,也间接证明这种恐龙和鸟类一样,具有一定的体温和羽毛。如果像蜥蜴或鳄鱼一样,体温跟外界相同的话,孵蛋的恐龙也就无法维持温度,而没有羽毛的话,它们的身躯则可能无法完整覆盖蛋窝。
随着越来越深入的研究,科学家们也开始从蛋窝的模式中,发现窃蛋龙体内的秘密。首先是窃蛋龙类的蛋窝很有特色,许多两两成对的蛋围成一圈,然后最多会堆栈到三层。这种模式的蛋巢可以告诉我们什么呢?
首先是两两成对的蛋,可能代表这些蛋是两颗两颗被下出来的,也就是窃蛋龙和鳄鱼等爬行动物一样,有着双侧都具有功能的输卵管,而这个构造在化石中也得到了证实,一件发掘于广州,现藏于台湾自然科学博物馆的窃蛋龙化石,就在骨盆上有两颗蛋,证明了这类恐龙确实有着两侧都能下蛋的输卵管。
窃蛋龙的这种下蛋模式正好介于鳄鱼和鸟类之间。
现代的鳄鱼虽然和窃蛋龙一样有双侧的输卵管,但一次产下一大窝,产卵量比窃蛋龙多;鸟类则只剩下一边的输卵管有功用,但每次都是产下比较少量的蛋。这个生理结构也证明了,恐龙的身体处在向鸟类演化的过渡阶段。而近来,科学家更用化学分析方法确认了,有些窃蛋龙类的蛋是蓝绿色的。过去科学家们总是认为恐龙的蛋应该更接近鳄鱼等爬行动物,是白色的,这个发现又进一步拉近了恐龙与鸟类的亲缘关系。
许多鸟类带有丰富色彩或纹饰的蛋,可能在恐龙祖先这里就出现了。
人类常常会将周遭的动物甚至自然现象“拟人化”,把人类世界的规则套用到自然之中。例如孵蛋的那只葬火龙化石,就有个绰号叫“大妈妈”。在取这个绰号时,并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这是一只恐龙妈妈的证据。其实,在后续相关的研究中,有更多的间接证据表明,在孵蛋的其实是爸爸而不是妈妈。支持孵蛋是爸爸的证据主要有三个,它们分别来自分类关系、骨组织学以及蛋的大小比例。
分类关系的证据发现,最原始的鸟类如鸵鸟、鸸鹋等,都有父亲照顾蛋窝的行为,因此和它们关系接近的恐龙类群也可能是父亲在孵蛋。第二点则是窃蛋龙的蛋和体型相比算是比较大的,而且数量也多。根据统计分析发现蛋窝以及蛋的大小比例,和父亲照顾或母亲照顾有一定的关系,又大又多的蛋,比较可能是爸爸孵。窃蛋龙的蛋窝模式,最接近父亲负责孵蛋的鸟类类群。最后则是来自骨组织学的证据。
蛋壳的成分有钙,因此在许多鸟类母亲为了产生蛋,都会从骨骼中就地取材提取钙,导致骨头中心出现海绵状的“髓质骨”结构。这种结构除了在鸟类外,在比窃蛋龙更原始的暴龙类中也有所发现,下过蛋的窃蛋龙类也应该会有此结构。但是科学家们将孵蛋窃蛋龙类的化石进行切片后,却没有发现髓质骨的结构,也就代表这些在孵蛋的化石可能并不是怀孕过的妈妈,因此就更可能是父亲在照料了。
从偷蛋的窃贼到孵蛋的好家长,从刻板印象中的好妈妈到更可能是好爸爸,窃蛋龙的形象随着更完整的科学证据有着极大的改变。科学本身就是在不断证伪的过程,随着更多化石证据的发现以及科技的进步,我们对恐龙的认识也在不断改变。通过科学家们不懈的努力,我们也将离真相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