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节清明桃李笑”“雨足郊原草木柔”。每年的4月4日前后,太阳到达黄经15度,就到了清明节气。《岁时百问》载:“万物生长此时,皆清洁而明亮,故谓之清明。”“清明”二字表明天清地明的时刻已经到来,万木凋零的寒冬已经过去,大地上冰雪消融、草木萌动,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清明前后,草长莺飞、桃红柳绿、春色宜人,人们结束了寒冷冬季的蛰伏,纷纷走向野外,亲近自然。清明外出扫墓、踏青的原始意义在于顺天时,这个月阳气发泄、万物萌生,人们要以主动的姿态去顺应和促进时气的运行。外出扫墓、踏青,有助于人们吸纳大自然的纯阳之气,驱散积郁的寒气和抑郁的心情,催动生命的流转。
俗语云:“鸦有反哺之孝,羊知跪乳之恩。”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类,自然知道感恩。中国历来有慎终追远、报本返始的传统。白居易在《清明日登老君阁望洛城赠韩道士》中云:“风光烟火清明日,歌哭悲欢城市间。何事不随东洛水,谁家又葬北邙山。中桥车马长无已,下渡舟航亦不闲。冢墓累累人扰扰,辽东怅望鹤飞还。”清明是一个悼亡的日子,“三月清明雨纷纷,家家户户上祖坟”。每到清明,人们都忙着回乡上坟扫墓。
“南北山头多墓田,清明祭扫各纷然。纸灰飞作白蝴蝶,泪血染成红杜鹃。”诗中描写的是清明时人们到墓地祭祀的情景。那么,古代从何时开始举行墓祭的呢?这个问题历来有不同的看法。东汉蔡邕提出“古不墓祭”,他说古代不在陵墓举行祭祖活动,皇帝的上陵之礼是从东汉明帝开始的。后来唐代杜佑、清代顾炎武等人都支持蔡邕的观点,认为“古不墓祭”。
但是清代的阎若璩向蔡邕提出了挑战,他引用了很多经史子集的材料,证明古代有墓祭存在。实际上,上坟扫墓、祭奠先人的墓祭习俗大约在春秋战国时代就已经出现。《孟子·离娄下》中讲述了一个有关墓祭的故事。故事说有一个齐国人,家有一妻一妾。丈夫每次外出回来,一定喝得酩酊大醉,肚子吃得圆鼓鼓的。妻子问他与什么人一起吃喝,他说都是一些有钱有势的人。有一天,妻子尾随丈夫出了门,走遍城中,也没见一个人同丈夫打招呼。
丈夫最后走到东郊外的墓地,径直来到祭扫坟墓的人群那里,讨了些饭菜。吃不够,又东张西望地跑到别处去乞讨了——这便是他每天吃饱喝足的办法。妻子回到家里,便把看到的事情告诉了妾:“丈夫是我们仰望且终身依靠的人,现在他竟是这样!”于是二人便在院子里抱头痛哭,但她们的丈夫却什么也不知道。这个故事很有趣,孟子本意是讽刺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过通过这个故事,我们也看到战国时期民间广泛存在墓祭习俗。
墓祭,一方面可以表达后人对祖先的孝敬与关怀;另一方面,在古人的信仰里,祖先的坟墓和子孙后代的兴衰福祸有莫大的关系,所以扫墓是不可轻视的一项祭奠内容。古代的墓祭备受重视,往往要全家出动。清明扫墓之风在唐代已经非常盛行,柳宗元在《寄许京兆孟容书》中说“田野道路,士女遍满,皂隶佣丐,皆得上父母丘墓”,可见当时扫墓之风十分兴盛。
到了宋代,大儒朱熹在编订家族礼仪文本《家礼》时,也规定三月上旬人们要举行墓祭仪式。祭祀之前首先要“培墓”,因为“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荒野中冷落了一年的亲人坟茔早已杂草丛生,是时候清理了。于是祭祀前,家人拔去坟头杂草,并将被风雨冲刷侵蚀的坟头重新培整。之后,摆出各种祭品。
山西万泉、荣河一带喜用面食祭品,其状如兜鍪,蒸制而成,俗称“子推”,荣河县的“子推”还“内装胡桃九枚,外周围胡桃八枚,上插鸡子”。据《东京梦华录》记载,北宋东京“寒食前一日谓之‘炊熟’,用面造枣锢飞燕,柳条串之,插于门楣,谓之‘子推燕’”。祭品摆放完毕,祭祀仪式正式开始。诵读祭文是传统祭礼的重要组成部分。
春季是万物萌生之际,当人们看到草木新生,大自然焕发生机,在“三阳开泰”“风消积雪”“万汇迎新”的时候,为了表达虔敬之情,人们准备丰盛的祭品举行祭礼,表达心中感恩之情,同时也希望获得祖先福佑,护佑家族兴旺发达。仪式的最后,还要与家人、亲戚共享祭祀祖先的酒食,意即分享祖先福佑,俗称“吃清明”。在山东威海、栖霞等地,全族公祭祖坟后,一起吃祭后的馒头及菜肴,称为“房食”或“祊社”。
在浙江缙云,分食祭品叫“散清”,在宣平则叫“吃清”。近年来,传统祭礼的复兴备受关注。早在2008年,山西洪洞大槐树祭祖被列入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11年,在第三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中,祭祖习俗包括山西沁水祖五项;2014年,在第四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中,祭祖习俗又增加了安徽祁门徽州祠祭、浙江兰溪诸葛后裔祭祖、陕西韩城徐村司马迁祭祀、凉山彝族祭祀四项。
对当代人来说,参加清明墓祭,不仅可以表达内心的感恩和孝思,追寻家族的过往,还可以获得归属感,实现自我身份认同。清明墓祭为人们架设起一座情感沟通的桥梁,让后人与祖先、人与人、人与自我之间进行一次倾心对话,感悟生命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