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竞速:美新泽西州首例确诊新冠患者挣扎十日,他比李文亮幸运

作者: Kestrel

来源: New York Times

发布日期: 2021-03-31

蔡敏是一名华裔助理医师,在新泽西州成为首位确诊新冠患者。他经历了从确诊到住院的艰难过程,面临着病情的迅速恶化和医疗资源的不足。在朋友和家人的支持下,他最终获得了瑞德西韦的治疗,并在经历了20天的住院后康复出院。此后,他继续关注健康,积极接种疫苗,并分享自己的经历。

今年的春天终于重新回到了过去的样子,许多人可能已经不记得新冠肺炎是一种多么凶猛的疾病。在纪录片《金银潭实拍80天》中,医生说,“我们抓不住病人”“突然一下子就没有救治的时间”“你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的”。34岁的李文亮医生从出现症状(2020年1月10日)到确诊感染(1月31日)再到病逝(2月7日),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不久后,大洋彼岸一位年纪相仿的华人医生也不幸被确诊感染。

他所在的医院对新冠病毒还是“听说过没见过”的状态;而此时,中国的新冠诊疗方案已经更新到第七版了。今天的文章实录了这位幸存华人的生还历程。愿所有人健康平安,远离新冠。

2020年3月2日是蔡敏人生中平淡无奇的一天。这天是周一,他在纽约时代广场酒店参加一个医学会议,因为咳得厉害,中午便提前离开了会场。他告诉妻子,自己晚上去母亲家住。

母亲家在新泽西州,与曼哈顿只隔着一条哈德逊河,这样万一他得了流感,也不至于传给妻子和女儿——毕竟女儿才不到两岁,还特别喜欢黏着他。蔡敏是一名华裔助理医师,在纽约都会区的4个医疗诊所上班,平均每周工作6天。这些诊所主要分布在华人华侨聚集的社区,如法拉盛(Flushing)、唐人街(Chinatown)等。蔡敏14岁便来到美国,使用英文名James Cai,他的许多同事和朋友都是移民美国的医疗从业者。

在母亲家呆到晚上八点,蔡敏觉得这个时候附近的急诊机构应该比较空闲,便去做了一个流感检测。结果显示不是流感。那回家吗?他戴上了口罩,犹豫不定。检查的医生说他心率偏高,这不奇怪,因为他确实感到有些心悸。蔡敏还是不放心。要不做一下新冠检测?但医生说他们没有这个项目。两个人也没想太多。

3月初,在许多美国东海岸医生的概念中,新冠仍只是一个遥远的威胁。

尽管华盛顿州已有几位老人死于新冠肺炎的并发症,但也不过是“局部暴发”。东海岸地区只有两个人检出新冠病毒阳性:一位来自伊朗的医务工作者和一位律师。此时,这位深夜接诊的医生不会想到,他面前站着的同行,将会是新泽西州首位确诊新冠的患者。

医生又说,虽然胸透看起来是正常的,但咳得太厉害,不像是最近才开始的,加上心率偏高,有可能是危险的肺栓塞,建议去附近卑尔根郡的哈肯萨克大学医学中心(Hackensack University Medical Center, HUMC)扫个CT看得清楚些。于是,蔡敏驱车赶往HUMC。

CT扫描结束不久,蔡敏被转移到一间没有窗户的小病室,开始发烧,喘不上气。因为腹泻,去洗手间的几步路就让他筋疲力尽。他拍了个视频发给妻子,视频里的他怒目圆睁,气喘吁吁,好像正被什么东西追赶,而那东西现在就在门后。

3月3日,第二天早晨,一位护士穿着整套防护服,从护目镜、呼吸面罩到长袍和帽子,来给蔡敏做新冠检测。

前一天没给他做检测的理由是:疾控中心(CDC)的指导方针建议将检测机会优先留给近期到过中国的患者。蔡敏多年未曾回中国了,而且据他所知也没有和哪位检测阳性的患者接触过。他想,检测应该就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一位叫Bindu Balani的感染科医生前来告知蔡敏,他的CT结果显示不是肺栓塞,但是因为肺部有炎症,会给他用抗生素。

蔡敏注意到CT结果里肺部一侧的阴影,判断这应该就是医生决定给他做新冠检测的原因。

Balani也穿着整套防护服。她的声音轻柔,但在解释治疗方案的时候,显得心中有数:医生们只是想要排除掉新冠的可能性。医生离开后,躺在病床上的蔡敏开始上网搜新冠肺炎的症状,并让妻子也查一下。结果令人发慌:咳嗽、心悸、发烧、腹泻、虚寒、乏力、呼吸急促——几乎样样符合!

可是他这样一个平时注意锻炼、对家人爱护有加、于工作兢兢业业的人,怎会偏偏沦为新冠的受害者,还可能新泽西州的首个病例?急诊室的夜晚充斥着人们的呻吟和哀嚎。蔡敏试着不去注意那些声音,试着专心阅读朋友们发来的慰问消息。39度的高烧让隔离显得更加难熬。

3月4日,第三天晚间电视上播放的新闻将他从一种病理的麻木状态中拉了回来。“感染者,男,三十多岁,在卑尔根郡住院。

”听到这些,蔡敏本就偏高的心率又往上走,一边冒着冷汗。很快,一位急诊科医生就向他确认了他最不想听到的消息。他用手机给电视画面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他的好友、西奈山医院的黄医生(Yili Huang)。画面中是州长的推特更新。“怎么可能?”“但检测结果就是阳性。”先前,Balani曾安慰蔡敏,就算是新冠,感染最严重的时期应该也已经过了,也就是头两天。“你说,她不会是骗我吧?”蔡敏抱着一丝希望。

“当然不会。”黄医生安慰蔡敏,心里却在想,HUMC根本没人治疗过新冠,他的朋友正独自在病房里面对这种致命的病毒。

蔡和黄结识于5年前一个工作场合。黄也是小时候就来到美国,彼时他才11岁。他俩都很喜欢上海外滩,口音也很像,因此一见如故。黄是那种朋友间公认的大哥哥人设。蔡管他叫哥,两人情同家人。数周前,他们曾聊到过新冠话题。

黄是乐天派,和他的许多同事一样,他觉得非典(SARS)没有威胁到美国,埃博拉(Ebola)和中东呼吸综合征(MERS)没有,那新冠也不会有,天气很快就要转暖,病毒大概就该消失了。在黄的宽慰下,蔡敏觉得安心了些,但还是照着妻子的催促作了点准备。早在2月底,当纽约人还在满世界飞的时候,蔡就去超市买了些速冻蔬菜、水果、20磅大米、蛋白质饮料等补给,以防万一。

他的许多华裔朋友因为平时比较关注中国媒体的报道,也都在屯粮。若是病毒席卷纽约,大家肯定得在家里蹲上两个月。蔡敏还在诊室挂了提示,让咳嗽和发烧的病人戴口罩,请近期到过中国的病人自行隔离两周。他自己在诊室也一直戴着口罩和手套。但他还是低估了新冠,坐地铁通勤的时候没有做任何防护。

其实,早在1月初那会儿,蔡敏和华裔朋友们就开始在公共场所佩戴口罩,可是到了2月初,大家在网上看到曼哈顿中心一个戴口罩的亚裔女子被殴打的视频,就没再戴了。仿佛天意弄人——他自己撤了防护,就检测出阳性。家人们也很恐慌。蔡敏的父亲住在上海,到处托关系,向处理过这种病的医生寻求帮助。黄也在四处求援:“我给我认识的在呼吸科、感染科和ICU工作的朋友打电话,里边有些人我都快十年没有联系过了。

”其中一些被派到武汉的中国医生甚至对蔡敏的情况比较绝望——的确有些人能迅速痊愈,但也有人是一开始症状轻微,后来急转直下。现在,医生给蔡敏用的抗生素只能预防二次感染,对病毒没有作用。

3月6日,第五天焦虑中的蔡敏听医生跟他说什么都觉得像是在安慰他。说什么他还年轻,感染之前身体也健康,这场病对他来说可能会就像重症流感一样。可是,到了住院的第5天,他的病情和流感再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了。

他被转移到负压隔离室,可以通过指尖上的脉搏血氧仪看到自己的血氧饱和度。很不稳定,有时候掉到85%以下,让人倒吸一口冷气,然后又升回来。“我现在呼吸困难,痰太多了,”他告诉黄,“特别是躺平的时候,血氧就会掉下来。我只能坐起来,深呼吸。”“这种感觉就像是游泳时浮出水面换气一样,怎么也换不够。”病房中的蔡敏有时感觉未被善待。

有次一个护士来量血压和体温,慌慌张张,让他背对着自己拿体温计测体温,明摆着是怕他传染给自己。但比起护士的态度,他更担心的是病情本身:他可能会继续恶化,直到肺损伤过于严重,不再能维持呼吸,而如果没有得到足够的供氧,各器官就会开始衰竭。他不停地给黄发信息,让黄保证不让自己死在这里。而黄只能一边回复“我保证”,一边在心里祈祷自己真的有办法来保证这件事。蔡敏的世界收缩到了手机的方寸屏幕。

他一遍又一遍播放女儿的视频,看着自己怀抱女儿的照片出神。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长如夜。他想过给女儿打个视频电话,可又担心自己的样子会让女儿难过,也让自己难过。妻子也什么都没有告诉女儿——该怎么向孩子解释这一切呢?深陷在困惑和痛苦中的蔡敏想到,女儿也大概也会感到困惑和痛苦。

3月7日,第六天已经是通过鼻腔导管呼吸,但蔡敏的血氧还在掉。他发现自己平躺时,血氧饱和度只有88%,这说明肺功能正在衰竭。

他担心出现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那意味着可能很快就得插管。可是呼吸机所在的ICU在医院另一层——如果他的情况恶化,器官衰竭会来得很快,那医生们如何及时帮他插管?他曾亲眼目睹过,有病人从出现呼吸衰竭到死亡不过十分钟。蔡敏的家人和朋友也在努力联系国内的资源,将来自中国医生的建议转达给蔡敏的医生。

根据中国医生的经验,新冠病人肺部常见的磨玻璃影在X光片上很容易被忽略,他们会给病人做两次CT,以观察病情的发展。这天早上,蔡敏向医生要求扫第二次CT,这是中国最好的医生给的建议,可以帮助他们监控病情的发展。但医生表现得不太愿意,他们宁愿根据血氧来判断病情发展,因为仅是将他送到CT室这一步,医护人员就会有感染的风险。再者,让他用了CT,设备就得消毒,消毒期间别人就用不了。

院方称,他们的处理方法是依据CDC发布的、循证的治疗方案,不同于病人提供的中国医生建议的方案。到晚上十点,黄医生打来电话,要求用免提和蔡敏的医生沟通。黄“正式要求”再做一次CT,但医生回复“没有必要”,因为“无论结果如何都不太可能改变治疗过程”。黄质问道,她对自己的治疗方案有几成把握、依据何在——她也没有治疗过新冠病人,如何能罔顾治疗过上千病例的中国医生的集体智慧?

况且用了抗生素之后,蔡敏的血氧也没有升高——一言以蔽之,HUMC的医生还是没意识到新冠患者的病情恶化到底有多快。可是,无论黄医生怎么说,那位医生还是只答应和蔡的主管医生商量。

不一会儿,蔡敏的上级、George Hall医生也打电话进来。经过一番沟通,蔡敏的医护团队里另一位住院医生Danit Arad同意与Hall交换电话、私下沟通。

64岁的Hall曾在中国著名的医学院校求学,1987年移民美国后,在纽约开了4家医疗机构。他和国内联系也比较多,有一个外甥在阳江开了一家感染科医院。对蔡敏来说,Hall是父亲一般的形象。Hall告诉Arad,中国卫健委已经出台了第7版《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虽然其内容更多是基于临床经验而非已发表的研究,但有些方法值得一试。

例如,氯喹(chloroquine)和克力芝(Kaletra)都是抗感染的药,可在病人出现呼吸急促症状后使用。Hall对Arad说:“你知道循证医学很必要,我也知道。可这事关生死。这种情况你就等不了标准程序。再说,用这种药的风险是蔡敏自己承担。”他答应为Arad提供一份《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的完整英文译本。蔡敏躺在病床上,不敢闭眼睛,怕自己会在睡梦中窒息。血氧还在往下掉,已经快到80%了。

他把自己的情况发到微信群,一个上海医生建议用高流量鼻导管氧疗,但护士说自己没有权限改变治疗方案。蔡敏向Hall求助,Hall又托另一位当地有名的医生Henry Chen找关系,还是没能让蔡敏用上氧疗。孤独和恐惧萦绕在蔡敏身边。他不断唤来护士,语气前所未有地严厉。“我没看到呼吸科医生之前我是不会睡的!” “我也是一名医生,我自己会评估风险!”他撂下了Henry Chen的名字,虽然知道护士不会理他。

到了午夜,终于有个呼吸科医生帮他换上了高气流富氧面罩,能提供更高浓度的氧气。虽然不如高流量氧疗,但总比之前好。此外,医生还采了血去检查肝功。蔡敏这才放心睡去,睡得很浅。梦里,他盯着病房里的钟,反复确认着自己还活着。他还梦到中国的医生看了化验结果,觉得他情况不妙。一整夜,他在清醒和昏睡之间飘来荡去,想搞清楚自己到底是会活下来还是会死。

3月8日,第七天清晨,睁开眼,蔡敏看到墙上的钟,看到他的手机,听到头顶上的机器不断发出哔哔声,终于相信自己还活着。他开始疯狂地祈祷。向上帝祈祷,向佛祖祈祷,许愿自己若能活着走出这里,一定会挽救多少多少生命;承诺不会再这么拼命工作,会当一个更好的父亲。他一遍又一遍读着朋友们寄来的卡片——这些仅有的、他能够触摸到的、能让自己感觉到未被遗忘的、来自外界的物件。他和黄医生保持着短信联系。

而这个时候,黄终于有了更多的忧:“该来的就要来了。这里会是下一个武汉,下一个米兰。”Hall在家中的书房里翻译中国的新冠治疗方案。这不是件轻松的事,可是很重要,而且没有别人帮忙。症状、病情分级、病程、给氧方式、后续建议……连续工作了近12个小时后,Hall终于赶在零点之前把译文发给了Arad。

逼人的紧迫感绝不仅仅来自蔡敏这一个病例——如果连他这样的医务工作者都没能得救,那其他普通人如果感染了病毒,岂不是更加无望?与此同时,蔡敏惊讶地发现来了一个身着防护服的技师,准备为他做第二次CT。两个小时后,Balani医生带来了扫描结果。此前的镇定自若已然不复,她神色惊恐,语速偏快,尽力显得有底气些——蔡敏甚至觉得她一定是把这些话演练了好多遍。她说:“是时候采取更激进的疗法了。

”蔡敏最终看到了自己的CT结果。6天前,肺里只有一个白斑;现在,白斑如吹散的蒲公英散落四处。新冠病毒正在他体内大开杀戒,破坏肺泡。短短6天,40%的肺都已沦陷。所谓更激进的疗法,就是瑞德西韦(remdesivir)。

1月21日,华盛顿州确诊全美首例新冠病人,4天后,吉利德科学(Gilead Sciences)接受申请,提供瑞德西韦作为“同情用药”(compassionate use),挽救了这位病人的生命。几周后,全球对瑞德西韦的需求越来越大,迫使吉利德不再批准同情用药的申请——倘若事后发现这种药有严重的副作用,制药公司将无法承担对这么多病人的责任。不过,吉利德大幅扩张了瑞德西韦在各大医院的临床试验规模。

医生终于开始给蔡敏使用氯喹和克立芝,上高流量氧疗。氧疗能让呼吸衰竭的病人暂时不用插管接呼吸机。但氧疗的病人在用嘴说话、呼吸的时候,可能把鼻腔与呼吸道中与病毒混合了氧气呼出到空气中,氧压越大,释放病毒的风险越高。是优先维持病人通气,还是保护医护免于暴露?医生不得不作出权衡。蔡敏入院数周后,医院涌入了状况更糟糕的病人,还有一些被感染的医护,这批人都得到了高流量氧疗。

医生们终于改变立场了,这令蔡敏既欣慰又难过。但最令人揪心的还是他的化验结果。医院为他配备了一名重症监护的护士,还腾空了一间ICU备用。如果后面几天蔡敏的病情还是恶化得这么快,他就得插管了,康复的可能性也将更加渺茫。他向护士要来纸笔。若他最终没能幸存,他得让女儿知道一切。他含泪写道:“很抱歉我没法当一个好爸爸。

”没有爸爸在身边陪伴长大的感觉他再明白不过——自己的爸爸在上海——可怜女儿也得遭受这样的宿命。他多么希望注视着女儿和朋友们一块玩耍,希望去学校接她回家,希望亲自在婚礼上把她交给新郎,希望帮她解决人生中遇到的任何问题。他想要女儿明白,父亲是有多么爱她。他小心叠好信,塞进信封,放到床侧的托盘上。护士看到了,对他说:“我很抱歉。”同情用药不但得FDA批准,还需要征得制药公司的同意。

黄医生担心蔡敏等不及所有的手续通过,就联系了所有他认识的吉利德医药代表,还发动所有医生朋友也去联系。他先前在西奈山医院的上级,Paul Lee,早已向美国国立过敏与传染病研究院(NIAID)的一位副主任去信,为蔡敏请求使用瑞德西韦,但未能成功。征得蔡敏的同意,黄把他的CT影像发到一个心内科医生的微信大群,里面有中国医生,也有美国华裔。

“大家好,我叫Yili,抱歉我一般不在这个群里发消息,可是我的朋友成了新泽西州的首例。他也是一名医师,才32岁。请帮助我们。”一位心电医师Felix Yang简单地把前后两张CT影像对比,做成短视频发到推特上,呼吁人们联系吉利德,来帮助这位病势迅猛的进行性呼吸衰竭病人。

3月9日,第八天短视频发布12小时后就有了逾50万播放量。

拥有50万粉丝的开源教材网站WikiDoc创始人、心内科医生Michael Gibson转发了Yang的推文。全球几百名医生在评论区分享了他们的所知所闻。还有一名往返于中美之间的医生找到Yang交流了看法。算下来,可能有上百人为蔡敏在推特上艾特了吉利德。Balani医生也一直没闲着。实际上,蔡敏刚刚确诊为阳性,她就在着手准备同情用药的申请材料。现在,蔡敏的状况应该已经符合条件了。

CT影像在网上发布不到4小时,吉利德就通知蔡敏的医生,药已经从公司发出。房地产巨鳄威廉·普尔特的孙子、自称慈善家的推特大V比尔·普尔特发布了头一天晚上对蔡敏的访谈视频,一时间,蔡敏的病情获得了全美瞩目。“过去一周我简直是在地狱里度过。”“呼吸困难、胸痛、高烧、泪溢、腹泻,CT显示病情还在持续恶化。”“有一次我的血氧饱和度掉到80%以下。”视频中的蔡每说一句话都需要停下来喘气。

他说自己很可能马上就得上呼吸机了。“我不知道我还能撑多少天。”他没忘记抱怨医院不专业、治疗方法过时、对待隔离病人不人道。

3月10日,第九天凌晨三点不到,药就送到了。来不及等到早晨,护士唤醒蔡敏,让他在一堆法律文件上签字,然后开始静脉滴注瑞德西韦。到了白天,连续发了9天的烧终于退了。其实还没开始用瑞德西韦时,血氧就有了稳定的趋势,可以认为这是人体开始恢复的迹象。

往后几天,蔡敏依然十分虚弱,每一开口就是咳嗽,每一句话都精疲力竭。但总体上,病情在慢慢减轻。大约一周后,他终于能比较自如地和妻子通话、在病房里走动了。他开始想象自己出院回家的场景。以前,他每次进门,女儿都会穿着拖鞋跑过来。妻子告诉他,这些日子,女儿每次听到门口有动静都会穿着拖鞋跑过去,可总是看不到爸爸,就会嚎啕大哭。

3月21号,第二十天,出院蔡敏已经连续两次病毒检测结果为阴性,可以出院了。

其实很难说,到底是一开始的抗感染药物,还是时间的流逝、亲友的支持,还是瑞德西韦立竿见影,把他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他穿上母亲为他留下的卫衣裤和干净袜子,戴上口罩,把写给女儿的信留在病床旁的托盘上,转身离开。很快会有人把它清走,然后把病床腾给其他病人。短短一个月,新泽西州的确诊病例已经从1例涨到了1914例。回到家中,蔡敏仍需要辅助供氧,特别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不到一个月,他开始在线上工作。

又过了两个月,新泽西州的疫情开始减轻,他重新回到门诊执业。

康复后的蔡敏6月底,蔡敏的血氧饱和度仍然低于正常水平,精力也大不如前。“醒着的时候血氧是97%,但躺个几小时或着睡着了,就掉到90%。”他在推特上描述自己的情况,“睡觉还是需要辅助供氧。特别容易累。以前一周工作六七十个小时,门诊、疗养院、外科门诊三个地方转,回家还可以陪女儿玩;现在一周只能在门诊干三十小时,也不能像以前一样跑步。

”动脉血氧饱和度的最适范围在医学上没有定论。有一种标准是:静息状态下低于95%或者运动状态下降低超过5%,便是异常的。但仅依据这些孤立的数值还不足以下判断。如果患者此前静息血氧是99%,现在只有95%,那便算异常;而对于慢性阻塞性肺病患者来说,正常的标准宜设在88%-92%。动脉血氧饱和度过低会引起组织缺氧,改变体温、pH值和血流量,危及生命。

有些组织对缺氧特别敏感,例如脑细胞在低氧应激4-6分钟后就会发生不可逆的损伤,而骨骼肌细胞缺氧30分钟后仍可完全恢复。这段时间,蔡敏一直接受双联抗凝药治疗(dual anticoagulant therapy),即每天服用2.5 mg的利伐沙班(rivaroxaban,商品名Xarelto)和81 mg的阿斯匹林。前者是凝血因子Xa的抑制剂;后者则是血小板内合成血栓素A2的环氧化酶的抑制剂。

一般新冠治疗需要评估和防止血栓形成,这是因为患者可能发生不同程度的凝血异常,形成基础高凝状态。目前,这一发病机制尚未明确。到夏末,蔡敏睡觉时已可以脱离辅助供氧。他在推特上更新了胸部CT诊断结果:“只有左肺下边有几处纤维化纹。是永久性损伤,但问题不大。”入秋,他常常在推特上发一些健康饮食,记录体重恢复的进度。作为一个医生,他“这次算是彻底理解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句老话”。

他还会发一些接诊的新冠病例,比如,有一个青少年患者检出新冠病毒阳性,却只有皮疹和疼痛的症状。12月,蔡敏发布了自己新冠病毒检测复阳的消息。2021年1月7日,蔡敏晒出了自己的Moderna新冠疫苗接种卡,“昨天接种了第一针,头一个小时感觉眩晕,伴随颈部淋巴结肿大。现在只是打针的部位有些疼痛了。”“打二月份的第二针的时候我会吃苯海拉明(Benadryl),打完了吃泰诺(Tylenol)。

打疫苗绝对是值得的。”蔡敏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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