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景观:一张车票,通往乡愁

作者: 张晓虹

来源: 我是科学家iScientist

发布日期: 2021-03-19

张晓虹在演讲中探讨了声音景观与地方文化的关系,以及方言和地方戏在塑造地方感和人们地方认知中的作用。她强调了声音景观研究的重要性,并分享了自己对乡愁和地方感的个人体验。

不能回家的春节,“方言”也是一张车票,通往乡愁。我们这一代人,再加上下一代人,在城市中生活,没有方言。尤其是我们在学校中被要求讲普通话,所以很难听到方言。人与地方之间的这种联系其实是被割断的。2020年11月15日,“科普中国-我是科学家”第29期“听!奇妙的声音”演讲现场,复旦大学中国历史地理研究所所长张晓虹带来演讲:《声音景观:一张车票,通往乡愁》。什么是声音景观?

20世纪70年代,加拿大学者谢弗尔(R. Murray Schafer)在研究环境中的声音时,借用了地理学中“景观(landscape)”的概念,用sound替代land,发明了一个“soundscape”的概念,我们翻译成“声音景观”,在有些领域也将它译成“声景”,实际上是同一个概念。也就是说,我们研究的实际上是环境中的声音。环境中的声音,它跟地方之间有什么样的关系?

不同的方言会带来不同味道的地方戏。方言、地方戏都和地方之间有一定关联。我刚才看孙境廷老师讲满族老人的记忆时,眼泪差点流下来。像我这样,从小生活在大院里、没有方言的人,“地方感”确实是挺难建立的。但我有别的记忆,比如关于时代的记忆。我是上世纪80年代上大学,正是台湾民谣大量涌进的时代。对我来说,每一首台湾民谣都意味着我不同的人生阶段。

比如这首《走过咖啡屋》,每次听,都会让我想起在华东师范大学读研究生的时光。这张照片是我在华东师范大学读研究生时拍摄的。每次听到这首《走过咖啡屋》,我都会联想起当时走在共青场前面的情形,后来的同学可能不知道这些,比如华夏咖啡店、百货商店以及我们当时充满希望、充满热情的八十年代青年的大学生活。除了当代的经验性的声音景观,我也做上海城市的研究。城市中也有声音景观。刚才燕翔老师讲述了自己关于城市的记忆。

我想,我跟燕翔老师的感受不一样,或者说,是张爱玲跟燕老师感受不一样。张爱玲在她的《都市生活琐记》里写过,她到乡下后,在空旷的声音中睡不着觉,只有在电车“叮当叮当”的响声下才能入睡。所以,每个人对声音的记忆其实都不一样。这是一张1884年上海城厢租界全图。图中不同颜色表示上海不同区域,最上面的红色当时叫“外虹口地区”,属于公共租界,后来日本人住得比较多。晚清时期关于上海的声音,也有非常多的记忆。

其中最典型的来自小说《海上繁华梦》。书里讲到,当时上海有救火队,不同区域发生火灾后的报警声音也不一样。比如,外虹口地区就敲一声钟,里虹口地区是敲两声钟,大马路(现在的南京路)地区是三声,四马路敲四声,外放的新租界(新拓展出来的租界)是五声,法兰西租界是六声,在华界则靠地保敲锣。不同的声音其实代表着不同的空间。声音景观和空间之间也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这一点恰恰是我们要研究的。

研究这项工作有什么意义呢?别人问我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包括这些年,跟一些音乐工作者做田野调查的时候,也一直在想。像我这样一个没有方言的人,过去对乡土、对乡村其实是无感的。通过这些年做研究、跑田野,我突然发现:其实自己更像一个没根的人。如果在乡村生活过,就会对乡村、对地方有非常多记忆。除了自然界的虫鸣狗吠,还有猪叫、地方戏和“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地方感情。

但是,对于我这种没有方言的人,父母都来自不同的地方,自己又生活在另外一个地方,其实就比较缺乏对某个特定地方的认同。我一直在想:我的专业就是研究“地方”,我们要寻找乡愁,那,我的乡愁在什么地方?我为什么对方言保护非常有感触?因为我们这一代人,再加上下一代人,很多人在城市中生活是没有方言的,尤其是现在学校都要求讲普通话,所以很难听到方言。

人与地方之间的一部分联系被割断了——这也是我这些年调查工作中最大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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