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大鲵,有一个我们耳熟能详的俗称——娃娃鱼。中国大鲵(Andrias davidianus)隶属于有尾目、隐鳃鲵亚目、隐鳃鲵科、大鲵属,在现存有尾目中属于较为原始的物种。隐鳃鲵科的化石记录可追溯至一亿六千万年前的晚侏罗世,该科现今仅残存2属3种,除中国大鲵外还有大鲵属的日本大鲵(Andrias japonicus)和隐鳃鲵属的隐鳃鲵(Cryptobranchus alleganiensis)。
中国大鲵的命名人布兰查德(Émile Blanchard)将其种本名“davidianus”献给法国神甫谭卫道(Armand David),他在中国传教期间收集了大量动植物标本,并将其运往欧洲供学者研究。中国大鲵是现存体型最大的两栖动物,一般生长至40厘米时便可达性成熟,但和其他低等脊椎动物一样,大鲵的体型也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不断增大,通常可逾1米。有记录以来的最大个体全长1.8米,重逾50千克。
中国大鲵之所以有“娃娃鱼”这个俗名,不仅是因为其外貌好似一个虎头虎脑的黑胖娃娃,更是源于它们的叫声像极了婴儿的啼哭声。我国古代先民很早就发现了这一特点,对大鲵的最早文字记录见于《山海经·北山经》中的一段:“又东北二百里,曰龙侯之山,无草、木,多金、玉。决决之水出焉,而东流注于河。其中多人鱼,其状如䱱鱼,四足,其音如婴儿,食之无痴疾。”
自古以来,大鲵就常被捕捉做为食物或药材,但对其生存最大的威胁还是栖息地的破坏。据估计,自上世纪五十年代以来,野生中国大鲵的种群数量已下降80%以上。世界自然保护联盟红色名录将其濒危等级评定为极危(CR),我国也于1988年将其列为国家二级保护动物。随着中国大鲵人工养殖技术的瓶颈被突破,这种昔日的珍稀动物逐渐逃离灭绝的边缘,甚至开始走进寻常百姓家的餐桌。
许多保护区也从大鲵养殖场购入幼鲵进行增殖放流,数量已超过10万尾。大鲵的保护形势似乎一片大好。
一项关于大鲵群体遗传学的研究显示,中国大鲵的基因多样性并非单一,目前的数据支持中国大鲵种群至少包含了5个独立的演化支系。换句话说,我国可能分布着5个不同种类的大鲵。这本来是大大增加物种多样性的好消息,然而细思后却让人陷入更深的忧虑。
曾经无序的引种养殖和放归已经极大破坏了大鲵的基因多样性,不同种类的大鲵在人类的“保护”下成了一锅“大杂烩,如今“纯种”大鲵在野外已经难觅踪迹,对于大鲵的保护因此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中国大鲵的境遇让我想起了一种灭绝的鸟类。巨䴙䴘(pì tī)(Podilymbus gigas),又名阿提特兰䴙䴘,这种不会飞行的水鸟仅分布于危地马拉的阿提特兰湖中。
上世纪60年代由于湖内引入大口黑鲈(Micropterus salmoides)竞争食物而导致种群数量下降。祸不单行,接下来的几年又接连遭遇湖面萎缩、繁殖地被破坏等环境剧变,这个当地特有物种被迅速推向灭绝的边缘。1975年,一项针对巨䴙䴘的保育项目出台,相关保护工作紧锣密鼓地展开。时隔几年后,人们观察到巨䴙䴘的数量有显著增加。正当人们满心欢喜认为这个物种即将脱离灭绝边缘时,令人尴尬的一幕出现了。
一天,研究者乘船接近一小群巨鸊鷉,它们在受惊后竟然飞快地踏水飞走了。人们这才意识到,一直以来他们保护的是一群入侵的斑嘴巨䴙䴘(Podilymbus podiceps),而真正要保护的巨鸊鷉正在人们的“保护”下悄悄灭绝。
中国大鲵和巨鸊鷉的境遇虽不尽相同,但反映出一个相同的问题——如果连一个物种最基本的系统地位都没有搞清楚,那么一切保护工作都将成为空谈。对中国大鲵来说,及时调整保护计划还不算太晚;对其他物种来说,我们则希望不要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