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大半个头之后,它的体重居然翻了3倍,从1.13千克到了3.63千克。这就是著名的“无头鸡麦克”(Mike the Headless Chicken)。麦克生于1945年,死于1947年,并在短短2年的生命中经历了大多数鸡(和人)都无法想象的“酸甜苦辣”。它为主人带来了每个月4500美元的收入,却因一颗玉米粒命丧九泉。
1947年3月17日,一个年轻的生命在美国亚利桑那州的凤凰城离开了世界。去世之时,麦克(Mike)只有23个月大,但已经周游美国,拥有同辈不曾有过的传奇经历。在凤凰城一间酒店房间里用餐时,一颗玉米粒刚好卡在了麦克的气管里,让它窒息而死。
麦克是一只失去了头的公鸡。生于科罗拉多州一座偏僻农场的它躲过了二战,却险些没能躲过成为人类食物的命运。9月10日下午,农场主劳埃德·奥尔森(Lloyd Olsen)正在为晚上的家庭聚餐挑选食材,麦克这只怀恩多特鸡(Wyandotte chicken)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备好砍头斧,奥尔森想着手起斧落,为家人准备一顿烤鸡。奥尔森没想到的是,斧头落下后,麦克仍伫立不倒。
这只无头鸡对“眼前”的一切感到无比困惑,如无头苍蝇般四处逃窜,还不时低头尝试啄食地上的饲料。奥尔森也对眼前的一切感到无比困惑,小心行事的他放过了麦克,留着它在农场里过夜。根据奥尔森的曾孙,特洛伊·沃特斯(Troy Waters)的说法,当奥尔森第二天清晨见到“无头麦克”时,它正在谷仓里熟睡,将早已不存在的头搭在翅膀上。
接下来发生的事如《盐湖论坛报》一篇报道的标题所言:“无首之鸡从容地继续生活”(‘Beheaded Chicken Calmly Lives On’)。正如《盐湖论坛报》上的报道所写,“在亲眼目睹之前,你大概是不会相信的;在亲眼目睹之后,你大概还是不会相信。”在这出“事故”以后,奥尔森决定用心照料这只失去了头颅的公鸡。
他给它喂食玉米和虫子,还用眼药水瓶给它喂水——这都得多亏麦克裸露的食道。可是,一只没有头的公鸡如何进食饮水呢?难道这些行为不需要大脑?在接受《现代农民》杂志采访时,阿肯色大学的禽类生理学家韦恩·金泽尔(Wayne Kuenzel)博士表示,奥尔森很可能在为麦克砍头时不小心砍歪了,没砍去整个大脑。
这还要感谢鸡硕大的眼睛:鸡的眼眶之大,只有将大脑的前半部分向上挤,才能勉强装下;因此鸡的脑子从后往前,一般与地面呈四十五度角。于是,在血凝块迅速止住麦克头部流出的血后,麦克得以保住了它的左耳、大部分脑干(brainstem)和小脑(cerebellum)。
在大脑最底端的脑干虽名气不大,但却可谓是大脑中最原始、最重要的部分。金泽尔博士指出,这是大脑中“对生存至关重要的部分”。在人脑中,脑干的重量只占脑总重的2.6%,但在包括英国在内的多个国家,脑干损伤与死亡是临床鉴定死亡的“金标准”。这都是因为脑干控制的都是基本的生存功能,例如呼吸、心跳和反射。
麦克还能运动——小脑的重要性可见一斑。与脑的其他部分相比,小脑虽然在体积上不值一提,但其含有的神经元数目比其他脑区加起来还多;这些神经元对于运动功能来说不可或缺。小脑的保留,让麦克能适应没有头的运动生活,还能通过微调一些基本的反射来适应不同的环境。
同时,虽然右耳的缺失很可能让麦克短暂地失去了大部分平衡感,但鸡拥有一套“备用平衡系统”,即腰骶器官(lumbosacral organ);这套系统(和完好的左耳)让麦克能在将来的18个月内保持良好的平衡。
说到运动,还不得不提到所谓的“无脑”运动。
实验证据表明,在许多脊椎动物的脊髓(spinal cord)中存在着一套名为“中枢模式发生器”(central pattern generator,简称CPG)的神经环路。早在1911年,托马斯·布朗(Thomas Brown)就表明了简单的化学刺激就能让独立于大脑的猫脊髓表现出有规律的运动模式。
既然没有大脑的脊髓也能产生规律运动,那么在有脑干统筹的情况下,脊髓中的CPG能产生的运动模式就应更加复杂且整齐——著名德国生理学家埃里克·冯·霍尔斯特(Erich von Holst)在1960年为此提供了实验证据。毋庸置疑,“无头麦克”的脊髓中无疑也有CPG,它仅剩的脑干和小脑也能与CPG配合,完成日常的行走、跑动等动作。
多亏了一双大眼,麦克不仅活了下来,还能继续做它最喜欢做的事:进食、饮水、呼吸、行走。沃特斯说:“上世纪40年代,他们(奥尔森夫妇)只有一个小农场,生活艰苦拮据。”于是在麦克逃过一劫并名扬四方、一个“杂耍星探”来邀请奥尔森夫妇带麦克出门巡演时,奥尔森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名誉全国,死于玉米粒。麦克杂耍演出的第一站是盐湖城(Salt Lake City)和犹他大学(University of Utah),麦克在当地的演出造成了流言四窜。有人说,在亲眼目睹麦克的表现后,犹他大学的科学家手术移除了许多鸡的头颅,只为了重现奥尔森的“壮举”。接下来,他们又去到了加利福尼亚州和亚利桑那州,接着沿着美国东南部,一直巡演到了奥尔森农场的收割季节——他们得回家收庄稼了。
这场巡演让奥尔森夫妇和麦克成了名。《时代杂志》和《生命》都花大篇幅报道了“无头鸡麦克”的故事,而麦克的名字更是登上了《吉尼斯世界纪录》。一度有传言称,奥尔森夫妇还为麦克雇了一位经纪人。
在约翰·劳埃德(John Lloyd)和约翰·米钦森(John Mitchinson)的《非常识之书》(The Book of General Ignorance)中,他们写道:“名声鼎盛之时,麦克一度月入4500美元(注:折合如今83723.79美元),身价达到10000美元。它的成功刮起了一阵砍头‘山寨货’之风,但没有一只山寨货能活过2天。”
在回家的途中,奥尔森夫妇和麦克经过了亚利桑那州的凤凰城。大红大紫的麦克就在凤凰城经历了飞来横祸:卡在麦克气管中的一粒玉米粒,夺走了它的生命。它本来或许不必死:奥尔森一般会随身带着一个滴管,方便他用水帮麦克清理气管;但就在他们下榻凤凰城汽车旅店的前一天,奥尔森将滴管落在了某个演出现场。
就这样,一粒玉米粒呛死了麦克。但好消息是,由于麦克失去了除脑干和小脑以外的脑区,它也自然无法感受痛觉。这就意味着,那场失败的砍头和那颗恼人的玉米粒,并未给麦克增添一丝一毫的痛苦。实际上在2012年,伦敦皇家艺术学院的安德烈·福特(André Ford)还打算用同样的方法,减轻工厂、农场里的屠宰过程对鸡造成的痛苦。很可惜,目前为止还没人采用他的提议。
麦克去世后的几年内,“奥尔森一直(跟别人)说他将麦克卖给了杂耍圈子里的人,”沃特斯说,“直到他去世前那几年,奥尔森才终于承认麦克死了,而且一切都是因为他的疏忽。”那麦克死后发生了什么呢?没有人知道。
《科学美国人》的一篇报道称“奥尔森带着麦克的遗体前往犹他大学进行尸检⋯⋯”,但沃特斯却在英国广播电台(BBC)的采访中说,“我敢打赌,他(奥尔森)肯定把麦克丢在了农场和凤凰城之间的公路旁;没准几只土狼还把麦克给吃了。”
不论如何,麦克成了科罗拉多州民众的一个“精神图腾”。如今,每逢5月的第三个周末,科罗拉多州弗鲁塔市(Fruita,奥尔森农场的所在地)都会庆祝“无头鸡麦克之日”。在这一天造访弗鲁塔,你就能与当地人一起参加“像无头鸡一样跑吧”5公里马拉松比赛,还能在麦克的雕像旁享受尤其好吃的烤鸡——当地人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