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的一天,我走进超声介入科手术室。这是一个门诊手术室,上个月的穿刺检查也在这里进行。房间很大,灯光是暖黄色的。手术室里唯一的护士跟我说:“把手术服反过来穿,拉到胸口,躺上去。”我顺利地完成着指令,直到手术正式开始前,护士对我说:“放松点,心率都到110了。”
2018年9月,年度体检,当彩超医生把探头放到我左侧甲状腺时,毫不掩饰地“哇塞”一声:一个3.5厘米大的结节,显然需要进一步检查。右侧也有一个,不到1厘米。我并不太担心,体检完急匆匆地回去上班了。不过,不担心并非因为多乐观,而是由于对它的不了解,以及,当时有一件重要得多的事要完成——下周回老家办婚礼。
回来后,我来到一家公立三甲医院,这座城市最好的医院之一。医生看着彩超屏幕,淡淡地说,左边这个大的应该是良性病变,右边这个恶性可能性也很低,两个一起穿刺吧。于是,在彩超探头的引导下,一根细长的针穿进我的甲状腺结节,戳了十几秒,提取到足够的细胞,再放入装有液体的试管里。
七天后的下午,我等来了“立即复查”的短信。我马上请假去了医院。“左侧滤泡性病变,右侧甲状腺乳头状癌”,我第一次在自己的检查报告里看到了“癌”这个字。冷汗冒出来,心跳加快,恍惚间,耳边传来机械的就诊通知,我站在护士站,颤抖着把报告拍照发给先生。
手术很顺利,甲状腺全切,术后恢复一切正常。左侧的病理是滤泡性肿瘤,还有两个乳头状癌,未见癌转移。我们没有告诉任何亲人,默默地做完了手术。直到手术后第三周,回我家办婚礼前,我终于在电话里告诉了她。
术后半年的复诊我选择了离家较近的三甲医院。拿到B超结果,医生很疑惑。“多了两个(异常)淋巴结。”“甲状腺全切了怎么还会复发?”“你没有做淋巴结清扫?”这时我才意识到,原来第一次手术只做了甲状腺全切,没有做淋巴结清扫。
我们决定做消融。“如果怀孕的时候复发怎么办?还要二次手术吗?”怀孕后激素水平会急剧变化,复发是我很担心的问题。“不严重的话可以等生了之后再做,严重的话可以在孕中期做。”“好。”我说。我没有想象过怀孕时做手术是什么场景,但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我也只能去面对。
走出手术室,才知道我在里面待了接近一小时二十分钟。“一般半小时,难一点的一小时”,这是术前谈话时医生告诉我的手术时长。我明白,刚刚结束的这场经历对于我和医生都不简单。
一月底,新冠疫情来了,复诊和备孕计划都往后推。三月,疫情在国内被控制住,我也通过了术后三个月的复诊——消融区呈完全灭活状态。九月,第二次复查仍是好消息。术后六个月,“消融区呈完全灭活状态”。
在大多数医院,甲乳外科的候诊区总是有很多人。我国甲状腺癌发病率为7.7/10万,按全国14亿人口计算,有接近11万的甲癌患者,仅在我们这个城市,去年就新增了4000多位。但这并没有多可怕,其中重要的原因只是体检的普及,应该说,这是好事,因为对很多癌症来说,最好的事就是早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