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数学家王元与陈景润共事40年。王元与陈景润相识于1956年秋。王元1952年毕业于浙江大学,到中国科学院数学研究所跟随华罗庚教授学习数论。陈景润1953年毕业于厦门大学,1956年,他因一篇题为《关于塔内(G.Tarry)问题》的论文受到华罗庚赏识,应邀到北京参加当年8月召开的全国数学论文报告会。在华罗庚的推荐下,陈景润1957年从厦门大学调到了中国科学院数学研究所(以下简称数学所)。
王元回忆说:“陈景润到数学所后很努力,但最初研究的不是哥德巴赫猜想,哥德巴赫猜想是我的领域,他做的是球内整点问题、华林问题等,他在这些领域都做出了很好的工作,发表了论文。”在“大跃进”运动的裹挟下,1959年数学所批判白专路线,华罗庚及其弟子陈景润首当其冲成为批判重点,结果是陈景润被“踢”出数学所,到中科院大连化学物理研究所洗瓶子。如果不出意外,陈景润的学术生命就此结束。
但运动过后,华罗庚又想起了他,把他从大连调了回来。如果没有华罗庚为陈景润第二次调动工作,陈景润后半生辉煌的哥德巴赫猜想研究就不存在了。大约在1962年,陈景润开始涉足王元的研究领域——哥德巴赫猜想,王元则是陈景润论文的最初审阅人和有力支持者。
1965年初,陈景润将关于哥德巴赫猜想研究的手稿给王元看,王元说:“当他的手稿到我手上时,我想了几分钟就懂了,可我不相信这个想法会做出来,后来想了想,这篇文章中只有他用的苏联数学家一条定理的证明我没有看懂,其他都没有错误,就觉得他是对的,但这篇文章的发表不是我签字的。最后,关肇直和吴文俊支持他发表这个工作。
后来,意大利一位数学家用简单方法证明了我认为有问题的那个定理,同时,苏联数学家也发表文章对其工作作了修正,这样一来,陈景润的文章就没有任何问题了。”后来陈景润证明“1+2”的论文以简报形式发表在1966年5月15日出版的《科学记录》上。不过,其中的证明过程太复杂了,陈景润又试图简化证明过程。1972年,他将“1+2”证明全文投交《中国科学》,该文被送交闵嗣鹤和王元审查。
最熟悉这方面研究的人是王元和潘承洞,但那时彼此都不敢来往,王元只能独立审查。王元说:“因为这是个大结果,为了慎重起见,我就叫陈景润从早晨到晚上给我讲了三天,有不懂的地方就在黑板上给我解释,讲完了,我确信这个证明是无误的。”但审稿意见的签署却非易事,如果不明哲保身有可能会搭上自己的命运和前途。
当时搞纯理论研究被看成搞封建主义、资本主义……“如果支持‘1+2’发表,轻则受到批判,戴上‘复辟封资修’‘反攻倒算’等帽子,重则后果难测。不支持呢,让这样为中华民族争光的数学成果埋没掉,良心上过不去。”王元说,“经过反复思考,我决定支持‘1+2’尽快发表,在‘审稿意见’上写下‘未发现证明有错误’。”闵嗣鹤也支持发表。
这样,陈景润“1+2”的详细证明终于发表在1973年3月15日出版的《中国科学》上。陈景润对王元给予自己的支持感念于心。在这篇哥德巴赫猜想研究领域具有里程碑意义论文的致谢中,陈景润写道:“作者对闵嗣鹤同志和王元同志给予的帮助,表示衷心的感谢。
”陈景润生命的最后10余年基本上是在医院度过的,王元多次去看他,1996年3月18日晚,王元和杨乐到北京医院去看他,这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面,3月19日中午,陈景润与世长辞。王元如失手足,痛彻心扉!他在4月1日致中科院学部联合办公室郭传杰、唐廷友的信中情不自禁地表达了对陈景润的哀思和推崇:传杰、廷友同志:景润兄走了,四十年相处,常记于心。
特将我自己的藏书中提到他的地方复印一部分,送统战部六局与中科院学部办公室直接与我们打交道的同志一阅。自然科学是英、美、俄的“领地”,他们十分傲慢,对发展中国家,甚至日本采取歧视态度。在学术论文中提到他们以外的工作已不容易,在专著中提到就很难了。若在教课书上提到,则除非不提就不行了。景润的工作在他们的大学教课书上被提到,在他们的专著上,则写出全部证明。景润的事迹是永留史册的。祝春安附以感谢。
王元 上1996/4/1在随信所附国际上引用陈景润研究成果的著作复印件上,王元一一作了批注和点评,其中耐人寻味的是Sieve Methods一书的两位作者对陈景润的敬重,王元批注:“专著作者是英国与德国两教授,在美国出版。书已排版,见到景润工作,收回加上,称为‘惊人的结果’‘从任何方面讲,都是筛法理论的顶峰’,欧美有些大学作为研究生教材。
”为了缅怀陈景润不平凡的数学人生,1998年,应江西教育出版社之邀,王元和潘承洞共同收集了陈景润在各个时期的主要论文,编辑出版了《陈景润文集》。真挚的友谊是人间至醇的美酒,留给人们的回味是长久的。王元和陈景润之间兄弟般的情谊已被传为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