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前的物种日历中,已经有不止一位作者提醒过大家,出门在外不要乱吃植物,今天我就来讲一个这样的故事。去年有一次去瑞士时,同行的一位小朋友之前听说过阿尔卑斯山区有许多好吃的野生蓝莓,于是就十分开心地在路边绿化带中摘了一颗“蓝莓”吃掉了,结果难吃到当场吐掉了。她摘的那个“蓝莓”,实际上是阔叶十大功劳(Mahonia bealei)。
顾名思义,阔叶十大功劳就是十大功劳属里边叶子比较宽的一个物种,那么十大功劳又是哪十大呢?其实,这里的“十大”只是个虚指,并没有人一一列出来过。十大功劳这个名字,最早出现在清代,《本草纲目拾遗》里说“角刺茶,出徽州,土人二、三月采茶时,兼采十大功劳叶,俗名老鼠刺,叶曰苦丁”。一般认为,这段文字里描述的“十大功劳”,应该就是枸骨,它的叶片有硬刺,在华东一带会被用来炒制苦丁茶。
不管是枸骨还是苦丁茶,在我国古代本草书籍中都有许多记载,像《本草纲目》等书还给画了插图,可是画得实在太糙了,往好了说,也就是现在网上那些“灵魂画作”的水平,很难用来鉴定物种。而成书于清代道光年间的《植物名实图考》就不一样了,它的绘图质量相当高,已经接近现在科学绘画的水平了。
书中在“十大功劳”条目中,配了两幅插图,画得就是现在说的十大功劳属植物,而且文字描述也是“丛生,硬茎直黑,对叶排比”,枸骨的叶是互生的,而十大功劳的叶是对生的,既然图文都没问题,后来的植物学家在定名时,就参照了《植物名实图考》,夺走了本属于枸骨的功劳。
其实吧,十大功劳本种,长得并不像枸骨,但是阔叶十大功劳却和枸骨画风颇为相似,它们的叶片都是坚硬的革质,叶缘也都有尖锐的硬刺。
不过花和果实就明显不同了,枸骨的花淡绿色,结出的果实鲜红色,凌冬不凋,连枝剪下,可以伪装成欧洲冬青,做成圣诞节装饰。而阔叶十大功劳开花鲜黄色,果子长得就像,呃……蓝莓,外皮蓝紫色,还布满白霜,美国人觉得它一串一串的,跟葡萄差不多,给它起名oregon grape(俄勒冈葡萄)。
阔叶十大功劳本身虽然有毒,但毒素主要集中在根部,果子毒性微弱,少吃点一般也没事,就算完全成熟,味道依然非常酸,据说能加糖做成果冻、果酱之类的食物,不过实际很少有人吃。
说到这里,再插一点老生常谈的题外话,为什么说不要在外面乱吃植物呢?因为很多植物长得都太像了,其中有些能吃,有些不能吃。就说“蓝莓”吧,当时仅仅在瑞士阿罗萨镇的一小片山坡上,我就摘到了好几种蓝紫色的小浆果,其中既包括能吃且好吃的黑果越橘,也就是俗称的欧洲蓝莓,也有能吃但不太好吃的笃斯越橘和能吃但不好吃的蓝果忍冬,再加上绿化带里的阔叶十大功劳和只能拿来酿酒的高山欧刺柏,外行人很容易混淆。
欧美的庭院和路边绿化中,经常会种植阔叶十大功劳,我恶毒地猜测,可能是想利用它带刺的叶子阻挡人穿行。它的种加词是bealei,还有一个英文名字叫Beale's barberry,这些名字的来历和英国十九世纪著名的植物猎人罗伯特·福琼还有点关系。
福琼最著名的事迹,就是把茶树从中国走私到印度种植,除此之外,他还给欧洲的植物学界带去了很多的东亚植物,比如阔叶十大功劳,就是他从上海带去的,最早种植在一位比尔(Beale)先生的花园里,后经鉴定是个未命名过的新种,拉丁文学名和英文俗名就是由花园主人的名字而来。
近年来,我国各地也开始逐渐把十大功劳属植物应用到园林绿化中,其中颇有些叶片宽阔的种类,只不过不一定是阔叶十大功劳本种,还可能是一些杂交种,比如有一种名为“Charity(博爱)”的十大功劳,它就是台湾十大功劳(M. japonica)和长小叶十大功劳(M. oiwakensis subsp. lomariifolia)的杂交后代,外形看上去和阔叶十大功劳很像,只是略微狭长。
不过,不管是哪种十大功劳,结出的果子都差不太多,见到了可千万别当成蓝莓吃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