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介绍今天的物种之前,先讲一个吃货差点把自己吃成疯子的故事。公元前430年的雅典军事领袖塞诺芬(Xenophon)在他的作品“阿纳巴西斯”(Anabasis)中记录了一个神奇的故事:在远征的路上,军队曾在一个小村庄驻扎休息。这个村庄长满了杜鹃花,因此有成群的蜜蜂在此筑巢。兴奋的士兵们纷纷寻找蜂巢,采集了很多蜂蜜食用。不久之后,惊人的中毒事件出现了。
吃下蜂蜜的士兵纷纷发了疯,不仅腿软头疼无法站立,还出现了上吐下泻的症状,有人甚至出现了濒死的状态,那些只吃了一点蜂蜜的人则得像喝醉了酒一样。不知从何而来的毒,让军队陷入了混乱当中。当第二天的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们惊喜地发现,昨晚不仅无事发生过,病人们似乎也缓慢地开始好转了。等到士兵们吃下蜂蜜差不多整一天的时候,所有人都恢复了神志,就连那些昨天看起来要死不活的人也慢慢好起来了,没有任何人因此丧命。
到第三天、第四天,几乎所有人都能正常地站立了,过去的几天就如同做梦一般。
原来蜂蜜确实被投毒了,但凶手并非人类,而是另有其“人”。让士兵发狂的毒素是神经毒素Grayanotoxins(也叫Andromedotoxin),中文名叫梫木毒素,也称木藜芦毒素。它常见于杜鹃花植物中,存在于植物全株中,从茎叶到花果,甚至花粉、花蜜都是带毒的。因此,蜜蜂就不知不觉的当了毒素的搬运工,蜂蜜变成了“疯蜜”(mad honey)。
其实植物带毒这事儿并不罕见,毕竟对于不能动不能跑的植物而言,保护自己的方法无外乎就那么几种:长刺、下毒、变难吃。人家杜鹃也不是故意毒倒人类,毕竟他们的目标是那些喜欢啃花啃草的草食动物,比如牛羊马之类的。在杜鹃科植物中,就有一种因为给食草动物下毒的行为太出名,人类给它起的名字都在致敬它“毒马专家”的身份。它,就是今天的主角——马醉木(Pieris japonica)。
家中小森林不像其他杜鹃科亲戚往往隐匿于山地、松林,马醉木的身影常常出现于人们眼前——花店鲜切枝材区域里总有它的身影。叶片密集生于蔓延生长的小枝顶端,叶边缘有细微的锯齿,叶表面的深绿和叶背面的浅绿在光下盈盈着生机。若是配上玻璃质的透明花器,便宛如房间里的小森林。
马醉木广泛产于中国的安徽、浙江、福建、台湾等地以及日本,是常绿灌木。在日本,作为绿化植物广泛种植。作为鲜切花时,则能保持长达2~6个月的观赏期。虽然我们见到的马醉木都长着差不多的深绿色叶片,实际上马醉木可用于观赏的园艺种极多,光是观叶的就有斑叶、花叶、彩叶等等不同的系列。
马醉木作为庭院植物栽种时也能观花。它的花期在每年2-3月份,圆滚滚的花冠形似一个个小坛子,洁白而裂片近圆,成串缀在叶间,十分可爱。观花的园艺种就更多了。花冠颜色多变,从洁白到浅粉到深红,任君挑选。别看马醉木现在成了靠脸吃饭的”花瓶专业户“,搁以前,人家都是靠“毒门秘技”讨生活的。在“疯蜜”被广泛了解后,人们并没有对它产生惧怕心理,相反在某些地区,如土耳其,“疯蜜”甚至成了某种嗜好品。
要知道,因为含有梫木毒素,“疯蜜”的口感并不好,有明显而尖锐的苦涩味道,为什么人们还乐意去食用呢?还不是那个永久的需求——壮阳。“疯蜜”意外地带来了性唤起的作用,因此被全球许多地区的男性奉为壮阳药大肆食用。尽管梫木毒素对人体的影响是暂时的,大部分食用“疯蜜”的人都会从虚弱状态中醒来,但是仍然有一些病人再也没从“疯蜜”带来的迷幻梦境中醒来。
和人类不同,同样对梫木毒素敏感的有蹄类动物如牛、马、鹿就不会为了追求一时的快乐而以身试毒。日本的农民曾经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在马醉木广泛生长的地区,鹿的数量会出现明显的降低。虽然在我们看来“鹿鹿那么可爱,为什么要讨厌鹿鹿”,但实际上鹿这种动物颇有点肚子无底,贪得无厌的感觉,如果你被奈良的梅花鹿追着抢过吃的,对此一定深有体会。
鹿的胃口大,食谱也广泛,一言不合就把好好的绿地啃的半死不活的,对林地生态的破坏很大。因此,鹿太多就成了困扰,人们干脆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在鹿泛滥成灾的地区种起了马醉木。结果“毒马专家”一出,鹿的数量还真是控制住了,稳中有降,林地生态就这么稳住了。
再往前,人们还用马醉木的叶子来做农药,防止害虫有奇效。因此啊,虽然现在马醉木转向“卖脸吃饭”了,真要把这些高颜值的植物请回家之前,也请一定要先问问自家的孩子(无论是长毛的还是光溜的):“这叶子您感兴趣吗?我要带回家,您能别吃它吗?”